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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笔下文学 www.xxbxwx.net,凛日神刀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了又睡,睡了又醒,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反正挂在壁间的照明琉璃宫灯,已添了一两次油。

    供取用的烛台,也更换了两次蜡烛。

    天终于快亮了。

    长春公于醒得早,催促江南一枝春下厨准备膳食,他扭断一条凳脚做兵刃,悄悄出门察看动静,东天泛白.他匆匆返回,江南一枝春已经备妥食物,两人相偎相依甜蜜地饱餐一顿.像煞—对恩爱的小夫妻。

    食毕,两人结束行装准备动身‘“天香,切记听招呼行动。”他在江南一枝春红艳艳的粉颊上,情意绵绵地亲了一下“任何时候,不要远离我左右,今生今世,我要尽全心力来保护你。”

    “谢谢你,永裕哥。”江南一枝春激动地抱住他回吻,久久才依依不舍地放松拥抱。

    “我先出去,听信号再出来。”他转身向天井走,预计要跳墙外出,眼中有得意的神采。

    他在天井稍一停留,定神倾听外面的声息,一长身,手搭上墙头,徐徐引体上升,探出头向外小心察看,并不急于翻越。

    外面是雪地、凋林、衰草,没有什么动静。

    他手一用劲,身躯贴墙头鱼跃而过,消失在墙外。

    江南一枝春的腰带前,也插了一根凳脚。她立即向上轻跃,手搭上了墙头。

    这瞬间,墙外传出一声惨嚎。

    她大吃一惊,不假思索地一跃而过。

    三丈外的雪地里,有两具尸体显然是被长春公子出其不意击倒的.尸体仍在抽搐。长春公子正用凳脚当短降使用,被两个面目难辨的人一刀一剑,逼得有点闪避困难。

    一声怒叱,她拔凳脚急冲面上。

    “抢尸体的刀剑”长春公子急叫。

    她真听话,折向急纵,纵向最近的一具尸体。

    尸体是出其不意被击倒的,剑还在鞘内。

    她不假思索。伸手急拔尸体插在腰上的连鞘长剑,先抢到手再说。

    左手伸出.右肋猛地一震,一只一寸半径的光亮铁胆打得她眼金星,向左便倒。

    白影自有方扑来,狂笑声震耳。

    “哎呀”她听到长春公子的惊呼,自己也摔倒在地,痛得七荤八素。

    肋骨是要害,这铁咀力道不轻,发射的距离如果稍近些。

    她最少得断掉两根肋骨。

    强风刮来,长春公子到了。

    “我带你走”长春公子急叫:抓起她挝上背,一跃三丈,落荒而逃。

    芦哨声此起彼落,有不少人从南面赶来。

    除了向北逃,别无生路。

    但他们应该茌南或往东边的,而东和甫不少人狂追不舍,芦咱声与叫喊声.说明南面还有后继的人迫杀,此路不通。

    辰牌左右,他们进入湖滨的沼泽区,四面八方全是半枯的芦苇,湖水不曾结冻,但小湾小汉的薄冰不能行走,乘载不了人的重量。

    他们应该向南到府城,现在,却向北又向北,远至邵伯湖酋岸,愈逃愈远了,如意算盘打错了一漕。

    幸好湖岸地形复杂,深深的干芦苇别说躲一个人,躲三五千人也不易发现。

    南,西两面,不时远远传来芦咱声.表示那一带有人不断在搜索。

    江南一枝春受伤不轻,需要有人扶着走,当然长春公子不会丢下她独自述生,当然也不可能背着她突围,与无数高手拼命。

    等待,别无他途。

    好漫长的等待,直至夜幕降临,芦哨声才消声匿迹,搜索的人大概撤走了。

    江南一枝春急得要吐血,恨不得插翅飞走。

    漫长的等待终于结束,他俩相搀相扶,摸索着向东赶,又饥又寒,吃尽苦头。

    向东,可以到达运河口,一定可以雇得到船直放府城,这里是他们唯一的去路。

    江南一枝春塔湾村践约的事,已经毫无希望了。

    好漫长的等待,等得心中惶惶,等得七窍生烟,等得头发都快白了。

    迷宫中,十四个人像热锅上的蚂蚁,除了耐心的等待,毫无作为。

    “这老不死天杀的老虔婆,我我绝不饶她!”章春姑娘不断地咒骂“她要把咱们囚死在这里,恩将仇報她必须受到惩罚。”

    “我得重新挖掘,挖出一条活路来。”张天齐焦噪地说“老道婆很可能自杀,死在接引使者的坟坑里了,只有靠我们自己了。”

    “天齐,不要浪费精力了。”章春沮丧地说“算算看,进入复壁的第一道门,下降四五丈的地道,再右折进入外室门,再左折走了十余步甬道,最后才是这座向下沉落的闸门,怎么挖?就算是地老鼠穿山甲,恐怕也得挖上十天半月才能见天日。”

    “必要时,我会是穿山甲。”张夫并咬牙说,拔出刀向先前挖出的地洞走。

    “格格格”闸门传出响声,徐徐向上缓升。

    “她来了!”葛佩如欢呼。“她没失信。”

    “散开防险尸张天齐急叫.挥刀闪在门后。

    闸门长上定位,九真仙姬脸色泛灰,抱着僵了的接引使者的尸体,像游魂行尸般进入室内。

    “前辈”张天齐惊叫。

    老道婆把丈夫的尸体挖出带来,确令所有的人大吃一惊。

    怒火冲天的章春,也不知所措愣住了。

    九真仙姬把尸体缓缓地放下,无限深情地替尸体整装,轻抚尸体的脸颊,久久,久久。

    终于,她徐徐站起,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张天齐。

    “叫所有的人上去,守住所有的门户,严防那些畜身们进入。”她一字一顿地说。“施主请留下。贫道有事奉告。”

    不等张天齐转告,葛佩如第一个奔出。

    所有的人都走了,张天齐感到身上凉凉的,尽管室内温暖如春。

    “凌霄客逼独行交出乾罡坤极大真力绝学,同时要我帮他训练许多绝色美女。利用她们施展美人计,敛财和裹胁武林高手名宿与达官贵人。但他只是一个利令智昏的爪牙,指挥他的主子是谁,我无法查出。”

    九真仙姬用沉静的嗓音继续说:“但我也听到一些风声。

    那个主子积极网罗高手名宿,培植实力组成一个神秘的集团,专做些残害异己从中取利的歹毒勾当。施主,日后务必留神这个可怕的人。”

    “可能是飞龙天魔。”他肯定地说;“不可能。”九真仙姬也肯定的说。

    “这”“天地双魔根本还算不上人物,论身份名望,他还不配号召。”

    “会不会是乾清帮的人?”

    “也无此可能,乾清帮与凌霄客父子之间,只订有利害相关的协议,彼此之间合作并不愉快,凌霄客父子如非必要,决不肯沾惹乾清帮,以免引人注意。”

    “白龙之所以未能获得凌臂客的绝对信任,问题就出在白龙与乾清帮走得太近。贫道所知有限,—切全靠施主小心留神了。”

    “晚辈感激不尽。”

    “你们出去之后、最好找地方住宿一宵,切不可乱走。”九真仙姬转变话锋。

    “为何?”他惑然。

    “城关关闭前的片荆,府城内外戒严,满城的八旗兵出城之后,府县的丁勇立即封锁城内外.擒捉犯夜禁的人.箭手埋伏在要道,抗命者射杀勿论。目下已是三更初,城内城外处处杀机。”

    “咦!戒严?为何?”

    “听说是兵发三叉河,那儿有叛逆聚众造反。”

    “不可能,三叉河湾的高文寺,建有皇帝的行宫,派有一个佐领,带了三百名八旗军驻守,附近严禁闲人走动,怎会有人聚众造反?皇帝上次下江南,迄今快十年了。皇帝没来,造什么反?”

    “我也不知道.反正诸位千万不可走动,以免大祸临头,施主,出去之后.请击毁闸门的机关。”

    “前辈自己击毁”

    “贫道不出去。”

    “咦““这里,就是贫道羽化的地方。”

    “前辈”

    “走吧!祝福你。”九真仙姬稽首行礼,缓缓坐下。

    “不要”他大叫,急向前冲伸手便抓。

    九真仙姬突然躺倒在接引使者的尸体旁,天灵盖突然砰一声进袭开来,红自一齐溢出。

    “前辈安眠”他心酸地叫,深深稽首,找来一幅缎衾,覆盖在两尸上,再稽首,心情沉重出室。

    扬州像一艘快要沉的船,扛湖的牛鬼蛇神像是船上的老鼠,船还没沉,老鼠已跑了个精光大吉。

    来不及跑的,当然遭了殃。

    大逮捕继续了三天,好几百人进了监牢。

    官府用大刀阔弄怡理,凡是有底案的歹徒,一律罪加一等,雷厉风行,蛇鼠地棍也就随之遭殃.城内城刿人人称快。

    以后三十月内,罪案减少了十分之九。

    外籍的可疑歹徒,一律上囚车遵解回籍处刑,远道的则上枷上链,由如狼似虎的解差拖着走长途。

    海捕公文有案的已捕逃犯,就地执行再行文本籍,一府两县的父母官铁腕处理,大快人心。

    知道内情的人,事后方知道这—府两县三位大人,职权如此惊人的背景,原来出于扬州守备府,以及扬州营参将衙门。

    更强硬的支撑,赫然是高高在上的江宁将军府,公文往来皆用羽书飞传,由一位协领亲司其事。

    甚至,驻江宁的两江总督,与驻苏州的江苏巡抚,全部介入此事。

    至于文官方面,江宁布政使(江宁)与扛苏市政使(苏州),当然牵涉在内.但他们自动放弃管辖权,而由军方暗中主持其事。

    军方,全是满人。

    扛宁布政使也是满人,叫颠兆纳尔,通常,不论文官武官,满人不任五品以下的奴才小官吏。

    扬州卫守备大人发兵三叉河的结果,官方不但沒公布。甚至禁止耳语,杜绝传播之口,只有参于其事的人知道。

    这些人都是八旗兵,八旗兵说话也没有人懂。

    除了谣传,这件事故无人知道真正的结果。

    五日后,镇江。

    镇江,才算是江南的大城。

    在天下各地,提起江南两字,都认为是泛指苏、松、扬、常、与杭州,江宁等等地方。

    但在大江南北,所说的江南扛北,扫:南则措镇江、江宁、苏州等少数江南岸地带;江北,则指畅州、徐州、通州诸岸大埠。

    两地钓风俗、民情、贫富,都有很大的差别,甚至江北人说话,江南人都听不懂。

    打起架来,通常江北人要表现得勇猛剩悍些。

    江南人碰上江北汉子,宁可采取吵架而不打架,吵起来你我都听不懂,叽哩呱啦各骂各的,不伤感情。

    有一现象颇为有趣,那就是扛北妇女裹小脚的很多很多,而扛南的妇女天足数量真不少。

    这表示江南的妇女,要比江北的女人强些,至少上了年纪不要人挟着走路,也就显得活泼健康些。

    另一现象也有趣,扬州是江北,却具有浓厚的江南风味;镇江是江南,却具有江北的面貌。

    所以说,扬州是江北的江南,镇扛是江南的江北。这也就明白地表示,镇扛有许多江北人在此落脚。

    这也表示镇江是一座最复杂的大城,海运漕运的中心,商业鼎盛,比两座首府(江宁、苏州——江苏设两布政使司)吏繁荣,更富裕。

    毫无疑问地,这里也是牛鬼蛇神的最佳猎食场。

    人口急剧膨胀的结果,是贫户愈来愈多,铤而走险的人,也日渐增加。当然,也非作歹噬人自肥的人,并非完全是贫穷的人。

    有人的地方,就有垃圾,有城镇村蒋,就有城狐社鼠;绝无例外。

    京口驿在西门外运河旁,通常把这里称作漕河码头,相当热闹,酒肆林立,樯桅如林。由于位子城外,所以没有夜禁,旅客不受拘束,因此有些地方彻夜营业,什么古怪事都可能发生。

    京口客栈是一座口碑不怎么好的二流客店。落脚的旅客品流复杂,藏龙卧虎,蛇鼠同穴。

    张天齐落店已有两天,住房在三进院,是一间有外间的上房。

    近午时分,他一身亮丽踱入驿站北面的鸿宾酒楼。

    鸿宾酒楼算是颇具声誉的老字号,酒菜很不错,食客以船上的货主或有钱的旅客为主。

    楼上已有六成食客,大芈是前来牛膳的人,酒菜也简单,宴席通常要在天黑后才有人叫。

    在座的食客中.他穿得不算稂体面,乌云豹袭其实不是豹皮,而是次等的狐皮所裰制。他邻座那位粗眉大眼的大汉,身上就穿了大马皮外袄(狐腋裰制.或称白孤袭),价值就比他的乌云豹高二十倍以上,甚至三十倍。

    他刚坐下,还来不及向跟来的店伙吩咐,穿大马皮外袄的大汉,一双巨跟紧盯着他,突然举手喂了一声。

    “小子,你不是张天齐吗?”大汉瞪着巨眼叫,穿得像个绅士,说起话来却粗野得很,江湖味好浓好浓“他娘的,招示长在头顶上,不认识铁金钢霍大魁了?”

    “嘻!原来是你这混球!”他也欣然叫“三年不见,你他妈的发了横财,抖起来了.穿得像个人样,我哪敢认你呀?他妈的!你这件大马皮袄,到底是从哪一具尸体上剥来的?神气极子,”

    一个粗野的绅士,一个毫无文味的文人,在大庭广众间旁若无人胡说八道,却没引起食客们的注意,似乎见怪不怪,平常得徂不是新鲜事。

    “过来喝两杯,我作东。”铁金钢霍大魁敲敲酒壶“徐沛的高粱.一锅头蕞有劲,大概你小于能喝毕壶。他娘的,财嘛!多少发了一些,倒楣运也走了不少,现在马马虎虎像个人样而已。”

    “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你发财了,作个小东道也是应该的。”张天齐过来坐。店小二赶忙过来加餐具“但愿我也有发财的命。”

    “要发财并不难,俗话说:若要发,须在穷头头上刮;你小于专向那些大宦富豪打抽丰,怎能发得起来?”铁金钢嘲弄地说,替他斟酒“看样子,你山东东平府的师爷差事丢掉了。”

    “去他娘的!你走的第二年我就卷铺盖啦!东平府那位张青天大老爷,是我的同宗,对我这个同宗倒小气得离了谱,我一气,扔饭碗逍遥去也。”

    “气色不错嘛!另有高就了,在哪一角落?”

    “还没有着落,打算到苏州看看风向影色。昨天到.准备住几天压压惊。”

    “压惊?我明白了,从江北来?”铁金钢怪腔怪調问。

    “又才。”

    “怎么一回事?谣言满天飞,不会是扬州闹瘟疫吧?”

    “差不多,比瘟疫更可怕。”

    “难怪,所有的牛鬼蛇神鸡飞狗走,你”“差点ㄦ入了书房(坐牢)。”张天齐摇头苦笑“幸好见机得早,半夜溜回客店,愉取了行囊,跳城掉入护墟河成了落汤鸡几乎冻死,一口气跑到乡下龟都不生蛋的地方避了两天风头.溜上一条船直放江南,所以我才在此地逍遥。”

    “到底———”

    “反正扬州城的牛鬼蛇神,目下是清潔溜溜,连一头狐鼠也躲不住,甚至连常替官府做鹰犬的乾清帮,也换了码头泄了底,连一个鬼也不见了。”

    “我是问三叉河的事。”

    “天知道。反正官兵会同行宫的什么御林军,铲平了一座什么塔湾村,鸡犬全不见了。据说有十几个受了重伤的人,其中有妇孺.全都秘密解往江宁去了,霍老兄,你的消息比任何人都灵通,有名的天知一半,你他娘的是有意考我吗?混球!””哈哈!不是考你,是探你的口风。小子,你幸好跑得快,要是慢了那么一点点,就算你不上法场,也会被人剥皮抽筋。”

    “乾清帮?”

    “有他们一份,白龙是不是你抽了他的筋?”

    “对。”

    “张三是不是你?””不是。”张夭齐说谎神色丝毫不变。

    “他们咬定是你,说你唆使神偷调查扬州十大富豪。”

    “我也打算找他们。”张天齐眼中捅起食肉兽的光芒。

    “有一群混蛋也要找你。”铁金钢不住摇头。

    谁主使的?”张天齐颇感意外。

    “长春公子,他说你刮了扬州富绅不少金银,杨州几个化名豪绅被抄家,是你弄的鬼、他证实神榆是你的人。”

    “有人肯信?”

    “长春公子的话,比你的份量重一百倍。”

    “好,小意思,我要不杀他个血流成河,就是狗娘养的。

    可知道江南一枝春的下落?”

    “你不知道?”

    “知道还问你?我昨天傍晚才到。””她就在长春公子身边。”

    “哦!怎么可能?”张天齐吃了一惊“哈哈!小子,天下没有不可能的事,你别少见多怪。二个武林名门公子.一个美艳的扛湖女英雄,走在一起有什么好奇怪的?江湖侠侣不是很响亮吗?”

    “我不是指这意思哦!他们过了江?”

    “比你早三天过。”

    “目下”

    “老朋友嘛!消息不讲价码,五条件奉送。出朱方门,经过秀公亭,岔入左面的小径,前行里余,往右的雅致别墅叫三山园。

    那是长春庄主无风居士的好友——三山园主人呼风唤雨凌^’有光的纳福别墅,算是镇江无数名园之一。小子,你可别冒失地乱闯。”

    “我知道,乱闯会头破血流。来,三年不见,看看酒量有否长进?干三大杯。”

    “小子,酒量不够,少喝些,免误生死大事,一杯够意思了,干!”

    茶楼酒馆,是传播风声的最好地方。

    张天齐与铁金剐,在酒楼公然用大嗓门嚷嚷,决不会是少见识的冒失鬼犯的错误。

    他当然不会是昨晚过江来的。

    上次在扬州,章春姑娘亲眼看到他同船抵埠,事实上他早巳在扬州暗中活动多日,以各种不同的面目明查暗访,由神偷分散有心人的住意,他得其所哉。

    这次,他要主动吸引对方的注意。

    要引采大群蚂蚁,你必须先有一块糖,或者一块肉.钩鱼,也必须先有饵。

    返店之后,他立即结帐,提了大包裹走路。

    城南郊有不少小山,春日遍山锦绣,目下却冰封大地。满目全是凋林与衰革,间或点缀着青松与毫无生气的丛竹,村落星罗棋布。

    在这一带只要肯花饯,找地方借宿租屋都十分方便。

    官道直通丹阳、金坛,是旅客众多的要道,严冬季节,道上不时有三五旅客赶路。

    大雪未止.道上积雪已无影踪,成了烂泥路。天宇中浓云密布,北风一阵紧似一阵,呵气成冰,正蕴酿着第二场大风雪。

    他并不急于赶路,提著大包裹悠哉悠哉信步南行,像在游山玩水。

    两三里,菊花山在望。

    路右一丛竹林内,踱出三个戴盆帽的皂衣公人,虹带上有铁尺、铐链、榴绳。

    为首那人,则不佩尺而佩刀,一看便知是捕快,佩刀的是捕头,身材特别高大,相貌狰狞,小毛贼一见便会发抖。

    路左,也踱出三名捕快。

    他泰然前行,嘻皮笑腔往一字排开的人墙闯。

    “承蒙列队欢迎,深感荣幸。”他笑吟吟斯斯文文地说,在捕头面前止步。

    “你就是张天齐?”捕头翻着怪眼向。

    “正是区区。怎么?姓张名天齐没犯法吧?没冲犯哪一位皇帝的圣洁吧?嗯?”

    说的话,渐惭不斯文了。

    “你扬州的事犯了。”捕头厉声说。

    “放你娘的狗屁!”他大骂,一点也不斯文了:“福州府县要捉拿的要犯很多,可是令在下深感怪异的是,淮扬老店中要捉拿的嫌疑犯中,有长春公子.有江南一枝春,可就是没有我张天齐,也没有姓葛的母女一家。

    “但我仍然有点害怕,因为我还没找到馄饭的差事,算是无业流氓,所以偷偷溜之大吉,到现在还想不通,为何榜贴上无名。

    你这混蛋门神.居然在这里诬指在下扬州的事犯了,你他娘的要不是神经病发作,就是吃错了药认错了爹娘,呸!”

    镇江属县有丹徒县,丹徒的名捕门柿冯昌隆,就是这位仁兄,在江湖朋友的心目中,这位门神不好招惹,惹了一定没有好日子过。

    这位捕头不但内外动已臻化境,而且心狠手辣消息灵通,整起人来不知轻重,动不劫就把人打个半死,或者先弄成残废再讲理,黑道人士恨之切骨,白道朋友也不以为然,认为他做得太过火。

    张天齐的一顿臭骂,不啻泰山头上动土,老虎口中拔牙,挑衅的态度极为明显。

    门神冯昌隆快气炸啦!一拉马步双手上提,要动武了。

    公门人动武是绝对合法的。那年头,公门人揍伤人,从来没有赔偿的先例,谁被揍伤了谁倒霉。

    所以,这是白道行业中,最受武林朋友向往的行业,既可以揍人,又不必负责任。

    “贼王八!你”门神的叫骂声震耳欲聋。

    “闭上你的臭嘴!”张天齐的嗓门更大,把包裹丢在一旁,捋袖挥拳准备打架“张某做了几年刑名师爷,你那些鬼门道太爷我都懂。你如果拿不出扬州的海捕公文,太爷要揍你个半死。

    “你没有任何证据指控太爷是现行犯,太爷包裹中没带违禁品,手无寸铁没有凶器,看你能耍出什么把戏来?”

    “你叹口气。我门神也可以给你安上一个罪名”

    “你试试看?最好不要试。”张天齐沉下脸.”大不了大爷把你们全宰了.再改个名同样在天下各地快活逍遥。混蛋是谁指使你出头送死的?”

    “你这狗东西”

    铁拳捧空直入,速度不徐不疾。

    门神怒火焚心,伸手来一记金丝缠腕擒人。

    手一搭张天齐白勺手腕,突觉五指如被火烙,搭住的不像是人手,而是通红的烙铁。

    想放手已经来不及了,如山铁拳及颊,砰一声眼冒金星,脑袋一歪,拳背又击中右颊。

    这时运内功抗拒,已来不及了,轻估对手实力自信过高的人,早晚会碰大钉子,门神碰上的钉子不但大,而且锋利无比。“噗”的一声小腹挨了一膝盖,内脏像要往外翻,嗯了一声上体前俯。

    “噗”一声背颈又挨子一劈掌,打击力沉重无比,庞大沉重的身躯反腿支撑不住,向前一栽。

    单刀失了手,背心便被踏住了,力道重得像压住孙悟空的五指山。

    “不宰光你们这些狗娘养的,算是老天爷算错了帐。”张天齐轻拂着刀,向呐喊着拔铁尺要向上涌的五个捕快说。

    然后将刀尖向门神的后颈窝徐徐沉压。“太爷不管你们得了多少好处,你们必须为了这点点好处而送掉老命,那点点的好处决不会是一座金山,即使是一座金山,没有老命享受要来何用?””不不要上”门神吃力地扭偏脑袋狂叫,制止同伴冲上“张张老兄,逗逗你玩的,请请别当真”

    “刀尖贯入你的颈窝,可是当真的。”

    “不不要刺”“你知道太爷在扬州的事吗?”

    “我我发誓不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太爷在扬州曾强对付了哪些人?”

    “我发誓不不知道,只听说你你是个江湖小

    小浪人,小小混馄”

    “哦!难怪你只带了五个三脚貓,拦路想打断我的腿,你他娘的昏了头,为何不下些功夫,向扬州的同行打听清楚再决定?你怎配称江南名捕?呸!”

    “我我八辈子也也没听说江江湖有有你张张天齐这这号人物”

    “好,你现在知道了。”张天齐挪开腿,一脚把门神踢翻了两匝“站起来!把太爷看清楚,免得以后忘了,太爷就是揍得你七荤八素的张天齐。”

    “当”一声响.刀丢在门神身旁。

    门神晕头转向爬起,拾起居然不敢再发威,手不住抖索,忙乱的收刀入鞘,凶焰全消。

    “是谁唆使你出头的?嗯?”张天齐沉声问。

    “这““你不说,大概要等到丢掉身上某些零碎再说了。比方说,一只耳朵”

    “我说”门神打一冷战:“虎距门外荷香池陈家””妙哉!贵地的仁义大爷,神爪冷镖陈洪,他竟然不惜羽毛,找上我这条过江的强龙,好,你转告他,叫他洗净脖子等候,张太爷随时都可能一刀砍断,记住了设有?”张天齐厉声道。

    “记记住了”

    “带了你的人,滚!”

    门神大叫一声,撒腿狂奔。

    一口气狂奔两里地,后面的同伴跟上来了。

    “冯头。”一名同伴问“那小子几记粗俗不堪的拳脚,并不快嘛!你怎么就挺不住了?”

    “去你娘的!”门神找下属出气:“你挺挺看?他那手上有鬼,一沾手,我的气功就散了。一拳头打在脸上.像是挨子一记万千重锤,连天在哪里我都不知道了。”

    “这他真有那么厉害?”

    “混蛋!我会灭自己的威风?”

    “那咱们”

    “咱们唯一可做的事,是离开他远一点。”

    “可是,陈大爷的事”

    “去他娘的事!让他自己去了断。”门神总算够聪明“他真,会坑人,说那小子是个混混,要咱们派两个人,把那小子打断一条腿,弄进班房吃几天太平饭。天杀的!咱们去了六个人,几乎反而断送几条命。

    我警告你们,以后准再沾上姓陈的,乖乖給我自己卷铺盖滚蛋,别让我一脚把你们蹋跑。哼!他不仁,不能怨我不义,岂有此理!”

    六个人一面嘀咕着,咒骂着,垂头丧气返城。

    此后镇江的公门人,一听“张天齐”三个字,便拔腿开溜,不再过问张天齐的事。

    张天齐的背影,消失在前面不远处的大道转弯处,路旁现场不远处的枯草丛中,站起两个穿老羊皮外袄的大汉,盯着南面张天齐的消失处冷笑。

    “如果然不出老太爷所料。”—名大汉向同伴说“门神果然派不上用场。”

    “我感到奇怪,二哥。”另—名大汉駭然说“明知门神靠不住.为何要他出击打草惊蛇?”

    “你真笨。”二哥说“这一来,就可以证明姓张的小辈与公门人为敌,就可以让侠义道门人子弟有堂堂正正的藉口,找张小辈去暴除奸呀!你懂不懂?”

    “我还是不懂,二哥。”另一名大汉不住摇头“这对老大爷又有何好处?姓张的就算是强龙,与老爷风牛马不相及,为了什么?”

    “想想着,公门人把他当成歹徒,侠义门人把他看成邪魔外道,帮里的人怀疑他是张三。

    “而会里的人认为他与三叉河塔湾村的屠杀有关,成了众矢之的。老太爷出面,岂不名正言顺受到各方的赞扬?”

    “你老太爷为何要出面?他并没威胁到老太爷的地位。重投有利害冲突”

    “你不会知道的。”

    “所以才不懂呀!””我倒是听到一点风声。”

    “什么风声?““不该知道的事,最好不要打听,知道吗?那会有祸事的。”二哥正色说“少知道一些所谓秘密新闻,就可以少一分凶险,这是忌讳,千万要记住。”

    身后,突然传出一阵嘿嘿阴笑。

    两人倏然转身,大吃一惊。

    张天齐背着双手,站在两人身后不是八尺,阴笑声固然令人闻之毛骨悚然,脸上的阴森表情,更令人一见便心中发冷。

    “你却明知故犯,二哥。”张天齐阴森森地说“犯了忌讳,是需要付出代价的。现在,我要知道你所知道的风声,告诉我,好吗?”

    “你”“我对门神这位名捕,颇有相当了解。”张天齐替对方释疑“他如果重视某件事,必定有周详的布置,所以成功的机会比失败多。

    “他并不重视我的事,所以我知道这是某一位在暗中控制情势的仁兄.有意轻描淡写,利用门神达到某一程度的目的就够了。

    “如果连这一点点阴谋诡计我也看不出,我还敢在天下各地逍遥自在?那位仁兄派你们躲在一旁着结果,显然有点失算。”

    “并没失算,因为在下有自信对付得了你。”二哥镇定地说“老太爷像是诸葛亮,万事小心,顾虑太多,所以成不了大事,对付你一个小辈也畏首畏尾.一步步穗棋下得平庸呆板。毫无胜机。”

    “哦!你准备走险下险棋?”

    “不错,我一定可以把你弄成一团死肉.老太爷其他的计划都不必进行了。”

    “你行吗?”“行。哼!大概你还不知在下是谁。”

    “对;你老兄到底是哪一方的神圣呀?””安庆陆。”

    “哦!安庆陆,陆一刀陆全,久仰久仰。”

    “唔!你知道陆某”

    “你袖底的飞刀很了不起,号称刀出无影。也叫一刀封喉。

    据张某所知,你是小刀会英雄一敦公认的叛徒。三年前便被该地除名。

    “该会派有专人搜捕阁下以会规惩处,他们想不到你会自贬身价做一个小打手,难怪他们找不倒你的踪迹。今天你老兄为了先声夺人,抬出真名号想先吓得我心惊胆跳,就可以任意摆布我了。”

    “呵呵!陆老兄,你看我像个闻名便丧胆,心惊胆跳在你摆布的人吗?你老兄””

    陆一刀淡淡一笑,左手有意无意地轻抬。

    电芒穿袖口而出,一闪即没。

    相距不足八尺,对面的人根本不可能看到电芒。即使目力超人,也只能看到一星光芒,决难躲闪。

    四寸小小的柳叶飞力速度太快了。

    张天齐背着的双手,右手也恰在同一瞬间移至身前,有意无意地抬起整理衣领。

    “你老兄名列江湖十大暗器杀手之一。”张天齐继续末说先的话,似乎并设发现对方发射了飞刀“你的为人与我无关.你与小刀会的家务事我毫不知情。

    “我以往并不认识你,彼此无仇无怨,可是,你用飞刀要我的命,那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同意吗?”

    陆一刀脸色大变,骇然后退。偷袭暗算百发百中的袖底刀不见了,对方似乎毫无反应,决不是中刀反常的现象。

    刀太小太簿大锋利,中刀人如果不是被射中要害,短期间可能毫无痛苦的感觉,甚至不会发现身躯中有异物,反常的浑如未觉,会继续地进行正常的活动。但只要活动稍加剧,刀与肌肉反生磨擦,痛苦就会突然光临。

    所以这种小飞刀,目标以咽喉心坎为主,射中别的部位.一短期间不起作用,这也就是陆一刀另一绰号一刀封喉的由来。

    “你怎么说?”张天齐追问,声调提高了一倍。

    陆一刀急退两步,从怀中拔出锋利的短匕首,另一大汉反应也十分迅速,大喝一声,左手一抬。崩簧乍响。

    张夭并右手一抄,食、中指勾住了一枝精巧的袖箭。

    “礼尚往来”张天齐叫,左手轻轻一拂。

    电芒破空而飞,化为一团矇胧光环。

    这种小柳叶飞刀头重尾轻,所以能作直线飞行,也可以旋转飞出,而且可走弧形攻击墙后的目标,十分霸道。

    大汉毫无躲闪的机会,相距太近,而张天齐发射飞力的速度,几乎比陆一刀所发的劲道强一倍,看到朦胧的光影,光影已经近身了。

    光环擦过大汉的左颈侧、割开了颈肌,割断了大动脉,连颊骨也伤了。“二哥快撤”大汉急叫,还不知左颈己挨了致命一刀,反正袖箭在不可能落空的惰势中落空了,再不走岂不是大傻瓜。

    发出招呼他扭头撒腿狂奔,一跃两丈颇见功力。

    很够情义,知道招呼陆一刀撤走。

    可是,陆一刀走不了,张天齐已如影附形冲近,左手一招云龙手硬抓挥动者的匕首。

    匕首是虚招,引诱张天齐封抓,左手的飞刀才是致命的武器,就是双方急旋两照面的短暂刹那,两把同型式的柳叶飞刀连环发射。

    臂套内共藏有三把飞刀,构造十分精巧,手一动,便有一把刀滑入掌心内,控制自如,通常一把便可将对手杀死,所以绰号叫一刀,其余两把可对对付其他强敌。

    两把飞刀皆被张天齐右手的袖箭拨偏,那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但确是发生了。袖箭在张天齐手中,成了可以自动迎接飞刀的神物,拨中飞刀的脆响相当悦耳,飞刀飞舞着跃三丈外翩然堕地。

    拨的准头与技巧神乎其种。目力不可能看清飞刀飞行的轨迹,完全是凭神意将飞刀一一击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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