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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笔下文学 www.xxbxwx.net,独品天籁*文集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过年的时候,终于有机会回到生我养我的乡下。

    新房林立,柏油路环绕,村子似乎变了样子。但很多的熟悉,随着微风铺面而来,悄悄散发出阵阵亲切的气息:早晨的村庄上空依旧飘散着一层淡淡的轻纱,依旧可以看得到烟囱里袅袅的炊烟,依旧嗅得到稻草燃尽后的草灰的香味,依旧可以听得到高低相唤的狗叫,依旧可以看到村人忙碌的身影和纯朴的笑容。特别是我和姥爷住过的老院子里的那些果树,冬尾里依旧披着褐色的外衣,似乎在静静等待我的回来;老屋子顶上根根黄白的毛草,还有屋檐下那不知孕育过多少新生命的燕窝熟悉里,交织着太多的亲切。

    老院子的四周都是新房了。曾经有乡下人多次找到我的父母,要买下这个已无人居住而终年沉默寂静的院子,可我,一直都很坚决地不答应。这个染满尘埃的老院子,有着我儿时太多清晰的一切,挥不去,抹不掉。

    去看望以前的邻居二奶奶,老人78岁了,已随儿孙住进了新房子。当她的儿子告诉她“维丫头回来看你来了”的时候,小脚的二奶奶快走了几步,几乎站不稳,抱住我,张开缺了牙齿的嘴,一时说不出话来。我的泪,刷刷就下来了。

    虽然年纪大了,二奶奶的眼睛并不浑浊,打量我,端详我,半天才说我“胖点了,头发还是那么长”然后拉我坐下,话就像那不曾流走的光阴,汩汩滔滔。

    “你啊,那个时候可没少和我家小勇淘气,你的胆子比那个混小子小多了。有一年,你二爷在黄瓜架下留了一个老黄瓜想剖开留种子,小勇嘴馋,鼓动你去偷黄瓜,你不敢下手,天天用手去摩挲那个老黄瓜,黄瓜蒂就掉了,吓得你拔腿就跑,半个月不敢进我家门。还有一年春节,你和小勇去看放鞭炮的,小勇想拣人家剩余的‘小洋鞭’,你给他出主义,把那些炮屑子扫到一起点着,说里面肯定有响的,结果把你老姥爷的柴火垛点着了,大过年的左邻右舍来救火,你在旁边哇哇大哭。”

    “你这个孩子啊,从小就好强,心疼你姥爷。不大点的时候,你姥爷从北井跳水浇葡萄秧,你非担两只小桶屁颠屁颠在后面跟着,结果出汗脱衣服着了凉,发高烧茶点丢了命。当邻居那么多年,没见过你姥爷哭的那么没完没了。你再大点,你老姨相对象,媒人让你老姨和你老姨夫单独说说话,怎么哄你都不肯走开,左看看你姨,又看看你姨夫,完后把两个人说的话一字不差学给别人听,气得你老姨好多天不给你梳小辫。”

    二奶奶的话不停,我的泪不断。

    自从我离开老院子之后,二奶奶一定经历了很多事情,可说起我当年住在这里的细节,那么清楚,那么完整,就像发生在昨天今天一样。我纯朴的亲人,有多少年,我不曾有过如此温暖的感觉了呢?我走了,小勇也走了,离开了这个院子,可我们的一切,竟然没有丢失过,原原本本地存活于爱我们的人的心中。这种爱里,没有奢求,没有权衡,只有完整地保留和清晰地再现。

    在二奶奶清晰的记忆里,我重温着世界上最丰富最无价的温暖,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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