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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笔下文学 www.xxbxwx.net,没有月亮的晚上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谣言说,母亲病逝在精神病院,临终之前,她已经很胡涂,抱着一只枕头,频频叫“海湄,海湄”但父亲没有告诉我,我是听别人说的,最后,也没有让我去见母亲。

    她死的时候,是一个人。

    案亲决意要她偿还一切,每一个仙,连本带利。

    在复仇的过程中,他毁了自己,毁了女儿,也毁了后妻。

    我想我得到父母的遗传各一半。

    第一个要找的人,是玛琳,很明显,她认得钟邺。那夜猝然在街上偶遇,她的表情告诉我,她见过钟邺。

    电话接通,听到我的声音无限讶异。

    我的嗓子干枯,强笑问:“还在家里?嘿嘿嘿,我也是,无处可去。”

    玛琳并没有像往日那般反应热烈,僵住在另一头。

    “怎么,我的玩笑过火?”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她冰冷。

    “喂,我是海湄。”

    “我知道。”玛琳不打算与我倾谈。

    “有什么不对,我得罪了你?”

    “对不起,孩子叫我,改天再说吧。”她挂上电话。

    我愕然。

    每个人都把背脊对着我。

    再找安琪。

    “玛琳怎么了?”

    “你不知道?对了,这一段日子你人在什么地方?”安琪连珠炮似,使我放下心来。

    “我到欧洲去了趟。”

    “怪不得,也不同我们打招呼就失踪。”

    “依你说,还得做广告?”装得这般轻松,好佩服自己“玛琳不妙是不是?”

    “已经妥协了。”

    “怎么一回事?”

    “短暂罗曼史,被老赵发现,要同她分手,并且不准她见孩子,老赵本人异性朋友一箩筐一箩筐,但他不原谅玛琳。结果给她一笔钱,叫她走。”

    “什么!”

    “玛琳下个月去美国西部。”

    “独自?”

    “我不知道。”

    “怕是同男朋友?”

    “不大可能。”

    “她男友是谁?”

    “无人知晓。”

    “几时的事?”

    “去年夏季。”

    “我没注意到,你有无留神?”

    “我只知道,有一两个月的时间,她眼角春风,特别留意仪容。”

    “玛琳以后见不到孩子?”

    “离了婚可以探访孩子。”

    我说:“那不算太坏。”

    “如今法律公平。对,你呢,你怎么了,我们这四人都快散档,要不要出来?”

    我喃喃说:“安琪,玛琳为何要找男朋友,那么会赚钱的丈夫,有儿有女,还有她自己一档生意。”

    安琪笑了,声音如枭“寂寞,海湄,你难道不觉得寂寞?实在不怕对你老实说,如果有人来追我,怕我也会把持不住。”

    我不再说什么。

    “上一次丈夫把你看仔细是几时,上一次你们把臂谈心又是几时,他有没有再次赞你的皮肤,他有没有关心你的哀与乐,你有否注意他打球次数增加到每周五次,而且不需球拍运动衣?”

    我闭上眼睛,豆大的眼泪不禁滚下来,鼻子似被人狠狠打上一拳,酸痛得要用手捂住。

    “海湄,你还要我说什么?莉莉走了,现在玛琳也要去,我不知是怕轮到我,还是希望轮到我。”

    她呜咽起来。

    “玛琳不肯与我说话。”

    “不会,她什么都告诉我。”安琪说“她一直同你更亲密。”

    这里边有误会,正当我最需要她的时候,她疏远我。

    我缓缓说:“你们至少还可以回娘家。”

    “振作点,海湄,这种事不会发生在你身上,到底陈国维比你大二十岁。”她在那头擤鼻子。

    “我累了,安琪。”

    “好,休息吧,有空约我。”

    我缓缓放下话筒。

    只有一个地方可去。

    周博士总在等我的,当然,只要愿意付出诊金,心理医生还是不难找到,但她与我之间已建立感情。

    我跑到她办公室。

    博士看见我有丝高兴“没事了?”

    我不出声,垂着头靠在墙角。

    “能出来就算好了一半,”她说“去,去躺一会儿。”

    即使单是休息,也需要付酬劳,她另有一间小小的珍室,没有窗户,但布置得很舒服,按时收费。

    这种地方专为我这样的人而设,单靠我一人也还不够维持周博士的生计,到底这大城市里有多少睡不着觉、不开心的人?

    房内播放音乐,乐声使人想起整夜跳舞的情景。

    我实在滑稽,世上有那么多大事不住发生,此刻所想的,不过是拥抱与慢舞。

    有得吃有得穿,住洋房坐轿车还要闷到来做心理治疗,啊,可真活得不耐烦了。

    周博士进来,给我一杯饮料。

    “这是什么?”

    “你希望是什么?”她反问。

    “孟婆汤。”

    “不,这只是一杯牛肉茶,对不起。”

    她握住我的手,拍打它。

    “我该怎么办?”

    “我怎么能教你,你自己想怎么样?”

    “找到他,问他为什么。”

    “幼稚,海湄,幼稚。”

    “成年人会怎么做?”

    “他想要再见你,自然会找上来。海湄,你没弄清楚游戏的规则,就下场玩,蒙受损失,与人无尤。”

    “游戏,只是游戏?”我惨白地问。

    “黑色的游戏,你以为他会同你一辈子?”

    “我有什么不好?”

    她凝视我“或者美丽的女人有资格比常人贪一点,但是海湄,当一件事完了,也就是完了。”

    “他会自纽约回来。”

    “他到纽约去了,哎?”

    我颤声说:“他所表露的感情不是假的。”

    “那是什么?”

    “我不知道。”

    “忘掉他,海湄。”

    “我不能。”

    “到欧洲去,每一个城市都有英俊的男人,你只要傍晚独自到大街去兜个圈子,便可找”周博士说。

    “不!”我粗暴地喝止她。

    让周博士嘲笑我好了。

    我抓起手袋跳起来走。

    “海湄,它完了便是完了。”

    我转头大声说:“你救不了我,你眼睁睁看着我死,没有人救我,从来没有。”

    她的声音比我更大:“你得自救!”

    我拍上她办公室的门,那方玻璃震得要落下来。

    周博士追出来,我见她一脸焦急关怀,忍不住扑进她怀中。

    走廊里的人向我们投来好奇的眼光。

    “对不起,博士,对不起。”

    “回去好好休息,你累极了。”

    我独自开车回去。

    脚踢到门口,那盏长明灯黄色的光晕落在我头上,那一夜,他站在一旁做观众,我如一颗星般光彩。

    任何人都会爱上那种感觉,而希望得到更多。

    包多。

    才接近大门,已经听到人声沸腾。

    有人在屋内开舞会。

    门是虚掩的,一推开,暖气冲出来。

    一点儿都不错,客厅挤满人,都是时髦的、疯狂的、美丽的,正在搂抱、笑、喝酒,陈国维把家变成小型跳舞厅。

    他人在哪里,我也懒得理,但求钻进自己房间去。

    推开房门,只见床上堆满女客的皮裘及外套,并无我容身之地。

    我明白了,再笨也明白了。

    陈国维是要赶我走。

    照他的性格,断不会让我自由地来,自由地去。

    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那样做。

    我必须走。

    我看进镜子里,照出憔悴的容貌,眼睛通红,脸色极之青白。

    半夜三更,不知怎么做,希望举步走进镜子里,通向极乐世界,永远不再出来。

    正在这样想,忽然看到镜里有人向我招手。

    寒毛直竖,尖叫起来。

    直到有人伸手搭在我肩膀上,才知道镜中不是鬼。

    是陈国维。

    他醉得很厉害。

    摇摇晃晃,用一只手指指着我,因无法瞄准我的鼻子,终于颓然放下手。

    我不怕他,从来就没有怕过他。

    我说:“要我走,不必装神弄鬼,只是别忘记,这屋子有一半是我的,给我那一半,马上走。”

    这是我所应得的,作为他的女伴十年,才获得零星酬劳,他不至于为难我。

    柄维呆坐在床上,也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不知如何作答,他倒在各式各样的大衣上,顺手扯过一条玄狐披肩,遮住面孔。

    我刚要走,听得他叫我“海湄,海湄。”

    “什么事?”

    他在狐狸毛底下发出声音“我是否老了?”

    太诙谐了。

    一时间我忘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剧,仰面笑起来,但随即发觉笑声比哭声还要难听,掩住嘴巴。

    我也坐在床沿,因别处都有客人,无处可去。

    夜深,气温低,又没开暖气,觉得冷,拣了件灰色貂皮披在身上。

    只听得陈国维说:“不要离开我。”

    我一怔。

    接着他说:“桂如,不要离开我。”

    别如是邓三小姐的芳名。

    醉酒的他忽然想起了她,原本应当使旁人感动,但是太迟了,她已年迈病逝,他也开始衰老萎琐,现在给人的感觉只是可笑。我转身。

    “海湄!”

    我开始发觉陈国维根本没有醉,他清楚得很。

    “明天我来找你,”我说“与你把帐算清楚,记住,明日上午,你可别出去。”

    我又回到路上。

    那时候,他们管那种女人叫马路天使。

    我也是,开着车在路上到处荡。

    雾渐渐浓,停车在山顶看夜景。

    一直喜欢这山头下的灯光灿烂,十多岁时国维带我上来过好几次,每次都以为他会吻我,但没有。

    真是一个世纪前的事了。

    我把头搁在驾驶盘上,这里没有人看见,恐怕可以偷偷流一会儿眼泪。

    有人轻轻弹我的车窗,这是谁,我抬起头。

    是位年轻的警察,张望后座,张望我。

    示意我摇下车窗。

    “你一个人?”他问。

    我点点头。

    “夜深了,小姐,回去吧。”

    真舍不得离开,我属于黑夜,只有它才会安抚我,小心翼翼护住我伤口。

    警察先生欲语还休,终于说:“小姐,凡事不要想太多。”

    他关心人,因为他还年轻,我牵动嘴角。

    寒气越来越甚,我发动引擎,驶车落山。

    这次把车停在酒店外。

    下雨了。

    水珠逗留在玻璃上,每当有别的车子经过,车头灯射过来,一亿一万粒水珠就闪出亮晶晶光芒,同天上星斗一模一样。

    他的车要是出来,一定看得见我,再善忘也会记得我的车吧,他是下过功夫来的。

    两个小时后,我看到他的黑色座驾转弯进酒店,车中只有一个人。

    我仍维持着原来的姿势。

    又过了很久,他自酒店出来,我隔着车窗,等他走近,心不禁忐忑。

    待他接近,马上发觉他不是他。

    来人是酒店经理。

    “早。”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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