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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笔下文学 www.xxbxwx.net,没有月亮的晚上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得找到她家去,按门铃的时候,心中忐忑不安,有种奇异的感觉,又来了,每次都有事相求,又付不起代价。

    罢羞愧地缩手,门已经打开,一个貌美的少女用疑惑的神色打量我。

    我知道她是谁,她一定是周博士的朋友。

    而她,也把我当了周博士的朋友。

    “找谁?”她十分有敌意。

    “周博士在吗?”我焦急。

    “你有什么事找她?”

    她竟挡住我,我无奈地站在门口,进不了屋,她是她眼前的红人,要见周博士,自然必须过这一关,周博士不见得会为我得罪这位少女。

    最可笑的是,她这个位子,根本是我空出来的,让给她的。

    我叹口气,委屈地说:“你同周博士说,我是陈海循。”

    少女上上下下打量我,非常嚣张地说:“你这种人,平时不烧香,临急抱佛脚,周博士没空见你,有什么事到办公室去,她不舒服。”

    说罢要掩上门。

    我本能地叫:“喂!”

    谁知她狠狠地说:“你想恁地?再不走我召警。”说得真好,她随即掩上门。

    我站在门口良久,白来这一趟竟没见到周博士,自讨没趣,吃了闭门羹。

    可知她以往那样对我,实在另眼相看,机会一去不回头。

    我在街上踟躅。

    天渐渐暗了,天下虽大,只剩下我一个人,不是没有容身之处,有好几个地方可供考虑,但我苦笑,那些是什么样的地方!

    不知回到哪里去好。

    终于选择自己的小鲍寓。

    开门进去,看到女佣送上来的箱子放在客厅正中。

    我十分疲倦,蹲下想取出睡衣换,蓦然看到有一个人站在我面前,是钟邺。

    “不要怕,是我。”

    “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在门外等得太久,混熟了,自有人放我进来。”

    “我很累,不想说花哨的话。”

    “我同你讲过,我跟陈国维是不一样的”

    此刻对我来说,他们是一丘之貉。

    “如果你真的不同,请让我静一会儿。”

    “我不明白,是你回头,想尽办法要与我在一起,记得吗,海湄,是你不肯罢手。”

    “对不起,我要休息。”

    他逼近我“你不是要回去跟陈国维吧?”

    “我实在累了,我不是你们的赌注,我不想再见你。”

    他伸手抓紧我的肩膀,用力摇我,我可以听到骨头格格发响。

    我咬紧牙关死忍“钟邺,别玩出火来!”

    他把我推倒在墙角,我趁这机会拿出枪来。

    他先是一呆,随即笑了“啊,枪,是真枪抑或玩具枪?”

    “滚出去。”

    “你叫我滚?”

    我瞄准他。

    “我不相信那是真枪,我不相信你会开枪。”

    “我只想你走。”

    “是吗,我明明听见你叫我滚。”

    他真的发怒,脖子与头角都出现蚯蚓那样的青筋。

    “求求你,现在马上走,不要逼我。”

    “你竟用到武器来对付我,你视我如垃圾,需要这样吗?告诉我,我们曾经快活过,说!”

    我们终于露出最丑陋的一面。

    我摇着头,又退后一步,扳动手掣,他身后的灯泡应声碎为渣沫。

    我错了,这样的手法用来应付陈国维是行得通的,他会怕,但不是钟邺。

    他的双眼溅出火来“射得好,”他脱掉外衣,开始解衬衫的钮子,扯开衬衣,指着胸膛“这里,瞄得准一点,这是心脏。”他轻蔑地说“没有关系,去掉我,仍不知有多少男人会得陪你跳舞,一直跳到床上去,陈国维说得对,你根本不值得,应该玩过就算了。”

    我垂下手“够了,”我颓然说“走吧。”

    钟邺还不感到满足,他扑向我,掌掴我,一次不够,两次,三次,另一只手来抢我手中的武器。

    我嚎叫“不,不,住手!”

    手枪尺寸大小,食指卡在枪掣,无法动弹,抽不出来,我不该将它自手袋中取出,不该把它亮相。

    我只感觉到他握住我捏着枪的手,用力拉,来不及了。

    第二颗子弹射出来,声音不会比打碎一只玻璃瓶更响。

    他脸上所有的愤恨震怒在一刹那间静止,他缓缓蹲下来。

    我拨开他的手,他腹部近距离中枪,一个洞,深不见底,血喷出来,他打横倒下。

    我放下枪。

    不应该是他,他曾善待我,给我许多快活的时光,怎么说都不应该是他。

    但他不认识我,他不知不能逼我。

    他身上的伤口同后母那个一模一样位置,奇怪,我完全不觉害怕,倦意也消失无踪,打开门下楼,在街上找了一个巡警,同他说:“请跟我来。”

    柄维那时赶至,把我拥在怀中,他喃喃说:“小海湄,不用怕,不用怕,他攻击你,你自卫,我会保护你,我会救助你。”

    当中那十年没有过,他胡涂了,他巴不得这样:我仍是无力无助的小海湄,全心全身依靠他的小海湄,他义无反顾地原谅了我。

    他又得到为我洗刷出力的机会,他的精神来了,像是回复到他的黄金时代。

    他说:“我们尚未正式结婚,我仍可为你辩护,你放心,海湄,我务必全力以赴。”

    我的前途性命悬于他手,他又可以一展身手。

    他等待这样的机会不知有多久,无论局里庭里都有他的熟人,陈国维活转来了,他重操故业。

    他把我接回家里,与我寸步不离,日夜守护。

    他告诉我,钟邺并无生命危险“肠子全断了,需要切除,他一定恨你入骨,”冷血地摩拳擦掌“不过我有办法对付他。”

    柄维把脸趋过来“证人大多,海湄,整间酒店的侍应都见过你,知道你们问的事,这场辟司会玩很久,而你得留在这里直到完场,换句话说,你只剩下我,只有我可以救你。”

    他的目的已经完全达到。

    我什么也没说。

    但知道自己再也出不去。

    陈国维已开始为我订制出庭的服装,要给陪审团一个好现象,造成楚楚可怜的形象。

    他豪迈地说:“谁会把这样的美妇人弱女子送人监仓?”

    我坐在房间里,看他安排这一幕好戏。

    所有的朋友都来了,他们如火如荼地开会至深宵,陈国维再不出外游荡。

    他的脸容发光,注满生命力,陈国维变了一个人。

    再也无暇研究风水,服食补葯。

    然后,在一个下午,他提早回来,走到我房中,坐下,一脸的困惑。

    我不出声,亦不去理他,双眼看着窗外。

    柄维喃喃自语“我不相信,真不能相信。”

    什么不能令人相信?

    “钟邺没有提出控诉。”

    我抬起头来。

    “他苏醒过来,第一句话便告诉警方当日的意外是吞枪自杀。”

    我也呆住。

    “真不能置信。”陈国维十分失落。

    钟邺还是聪明的。

    到底是开赌场的人,必输的局一定要斩缆抽身,他已经拣回一条命,是不幸中的大幸,当然不愿再陷入泥淖。

    “你明白吗?我不懂。”

    我淡淡地问:“你要送我去坐牢?”

    “当然不,你别胡思乱想。”

    柄维要旁人送我去坐牢,然后由他英雄救美,既逞了强,我又一辈子脱不了他的势力范围。

    我叹口气。

    “我们一切准备功夫都白做了,无用武之地。”

    我不出声。

    “这本是本市最大的风化案,我可以令他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心目中召出庭的女证人约有十多名,全部可以指证他始乱终弃,即使赢了官司,他也不能在社会立足。”国维狠狠地说“谁知他忽然出了这一招,不知是谁教他的。”

    这是他一直兴奋莫名的原因,原来他要置钟邺于死地,不过现在完了,钟邺不肯再玩下去。

    “我才与老刘他们说,未来一年谁也休想去旅游”陈国维捧着头。

    我苍凉地微笑。

    难怪国维觉得没瘾。

    他换了话题“你觉得怎么样,医生来过没有?”

    “来过。”

    医生最近每天来。

    “医生说你最好到疗养院去接受治疗。”

    “我不要去。”

    “你一直没有治愈,知道吗?”

    “不要把我送到那种地方去。”

    “那么你一定要听我话,你不应携武器到处逛。”

    “我得保护自己。”

    “告诉我,海湄,那夜,谁开了枪?”

    “你开心吗?”

    柄维不语。

    他并不关心我有罪抑或无罪,他只致力一件事:他要法庭释放我。

    “你射杀他?”

    我没有动。

    “海循,像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自杀,是你要摆脱他,是不是?”

    我转过头去。

    “你决定回到我身边,因为只有我可以救你,是不是?回答我。”

    他的表情又转为狰狞。

    “不,那是一宗意外。”

    “意外?”

    第二颗子弹本应由我享用。

    “为什么?”

    “因为我是一个应该留在疗养院的病人。”我微笑。

    柄维不会叫我留医,他太要面子,他不会叫自己难堪。

    我安乐地坐在床上。

    “他竟放弃报复,”国维仍然不能相信“已是第二次了,海湄,你运气真好。”

    他站起来。

    “你到什么地方去?”

    “出去与朋友交代一下。”

    我抬起头来看他。

    “你自己吃晚饭吧,医生嘱你多休息。”

    他转身出去。

    我听见他拨了个电话,声音很大“那层房子实在不差,对正的街道如九曲水一样迂回盘旋,主发,便算吃不正来龙去脉,未能大贵,最低限度,也不会大凶,是,我决定买下它”

    一切都与以前一模一样。

    旧的一页翻过算数。

    我又回到他身边来,再也没法子离开,他又可以再一次放心地到外头去活动。

    我呢,我怎么办?

    呀,等到晚上再说吧,晚上才是好时光。

    太阳落山以后,遍地银光,夜温柔如水,抚平任何创伤忧虑,属于白天的留给白天,没有人再会记得日间发生过什么,黑夜中的世界完全不一样,只要等到夜里,一切不用烦恼。

    唤司机将开篷车驶出。

    很久没有驾驶它了,怜惜地抚摩皮座椅,曾经一度,还以为不再需要它。

    但我得向陈国维学习,过去,过去的事算什么呢,今天是今天,此刻是此刻,不必怀念历史。

    饼去的事,当它没发生过。

    夜终于来临,我开始打扮自己。

    姬黛那样的低胸裙子与手套,镶水钻的袜子,七公分的高跟鞋,小小的手袋

    脂粉一层层扫上面孔,苍白的脸转为晶莹透明,彩色的笔勾出轮廓,渗人神秘的夜色,任何女子看上去都带有艳光。

    真的爱夜。

    搭上披风,向外走。

    女佣看到,颇有惊异之色,但已经在我们家做了那么久,很能按捺好奇,替我开门。

    厅堂挂着一面水晶镜子,光色柔和,照见我一个人。

    不错呀,在镜前略作逗留,不怕没有男人上来说声好,夜还如此年轻。

    走到门外,抬头一看,天空漆黑,如盲一般,噫,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阵阵劲风扑上来,正适合寻欢作乐。

    我上车,开动引擎,扭转驾驶盘,车子滑出去。

    它将驶向黑暗欢乐的世界,驶入永恒,永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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