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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笔下文学 www.xxbxwx.net,碧血金刀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金盏”为最近江湖上大家最注意的一句话。

    原因有两个:一个原因是大学士张廷玉的府里,遭了偷窃。

    张府在桐城西门,占了半条街,乡人都称之为:“小宰相府”桐城人习惯上把张英、张廷玉父子,称之为“父子双宰相”认为是挺光荣的事。

    俗话说:天上神仙府,人间宰相家。相府里珠宝珍玩,也不知道有多少,可是这次失窃的东西,只有一件:一件纯金铸造的“金盏”

    据说:这件“金盏”是当年老宰相在世的时候,皇上赏赐的。

    最正确的说法,这件“金盏”是当年皇上赏赐给宰相夫人的。为什么皇上会赏赐给宰相夫人?为什么不是皇后赏赐的?没人知道。道听途说的事,是没法子挖根刨底的。还说:这件“金盏”是件宝物,盏里面有两条用细小的珠子嵌镶而成的龙。如果用酒倒进金盏里,两条龙仿佛是活的,吞云吐雾,像是要乘云破空飞去。

    还说:“金盏”每逢大雷雨的大气,里面隐隐有风雷之声,而且氤氲有雾出现。

    关于“金盏”的传说,还有很多。反正传说的事,无法考证,姑妄言之,姑妄听之,茶余酒后,拿来说说,也没有人去认真追究。

    这回“金盏”丢了,倒是千真万确的。

    宰相府里遭了窃,桐城县、安庆府,可是天大的案子,幸好宰相府里存心不失仁厚,传话出来:“案子要尽快的破,但是也不必严逼捕快衙役。”

    因为,相府知道,捕快衙役只能拿着链子向那些乡土老民的脖子上套,要他拿贼,他们没有这个能耐。

    相府又传话出来:“悬赏!只要能找回这只‘金盏’,赏文银八百两,绝不追究。”

    八百两雪花银,整整五十斤,就是在有钱人的眼里,也是一笔大钱。在一般人来说,可以养家活口一辈子。

    这件案子,原意是要秘密进行的,因为丢了皇上赏赐的东西,那是欺君之罪,那是可以杀头的。

    事实上,大江南北,淮河一带,包括洪泽、鄱阳两大湖、水陆黑白、各路朋友,几乎人人皆知。

    不过,也有人说:相府要寻回这只“金盏”固然很急,但是,即使找不到,即使皇上知道了,也不会丢官杀头。

    因为当年皇上赏赐给老宰相夫人的时候,并不是官式的赏赐,自然也就不能按官法来处置。

    其实,这些传闻,江湖上的人,并不关心。江湖上所关心的只是那只“金盏”那只富有传奇性的“金盏”!

    因为,这只“金盏”的遗失,包含有以下四个问题:

    一是:相府里的值钱东西那么多,为什么单偷这只“金盏”?

    一是:“金盏”藏在相府,没有人能知道,窃取的人怎么会晓得藏盏的地方?这个人是谁?

    造成“金盏”在江湖上轰动的另一个原因:最近在江湖上突然间出现了一位高手。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身十分了得的功夫。

    这个年轻人,大家只听说他姓花,不晓得他叫什么名字。他使的兵器非常特别,江湖上是目前所未见的。是一支两尺三寸长的纯钢棒,棒的一端是一朵钢制的小菊花。这种路边常见的小菊花,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叫“金盏花”

    漆成黄色的“金盏花”可以当做暗器,只要一拔机纽,细小的花瓣,顿时化作一阵花雨,变成要命的钢针。

    因为这位年轻人姓花,又使的是金盏花作兵器,大家都叫他作“金盏花”

    金盏花的出现江湖,是在一次重要的聚会上。

    常州城丁家庄,丁老爷子七十大寿,三山五岳的各路英雄好汉,前来给丁老爷子拜寿。丁老爷子名叫丁常山,一柄金刀在江湖上闯了三十年,博得金刀无敌的名号,年老退隐,回到家乡常州。人的名儿,树的影儿,丁常山老爷子的七十大寿,成为常州的一件大事。

    在贺客盈门,高朋满座的丁府,这天来了一位年轻人。新剃的头,油松的大辫子拖在背后。绸布大褂,脚上穿的是一双千层底的鞋。白净脸蛋,挺直的鼻子,一双有神的眼睛,潇潇洒洒地跨进了丁府的大门。

    没有送贺礼,只在礼薄上写了一个龙飞风舞的“花”字,放下笔就朝里冲。

    门上立即有人来挡住:“请问花爷!你老是来?”

    年轻人笑笑说道:“给丁老爷子上寿。”

    门上人仍然挡住不让进:“花爷的台甫?跟老爷子是什么交情?”

    姓花的年轻人说道:“知道我姓花就够了。江湖四海,就是交情。你这样挡住我,岂不是得罪了老爷子的客人,坏了丁老爷子的名声!”

    他说着话,一抬手,手里拿着一根两尺多长,用布袋装着的棒子。棒子一贴身,门上的人脚下一个跟跄,彷佛有一股力量,将他推开。

    姓花的年轻人便踏步地向里面走去。

    硬闯丁老爷子的大门,在常州这是吃了熊心豹胆的行为,何况今天大厅上坐满了江湖上的高手名人。

    他刚走没两步,立即有人从四面围上来。

    没有人拿兵器,丁老爷子的寿辰之日,总不能有人在门里流血。

    但是,就凭赤手空拳围上来的四个人,也就够对付的了。

    姓花的年轻人立定脚步,微笑问道:“各位这是什么意思?”

    四个人之中,有人沉声发话:“朋友!今天是丁老爷子的寿辰,我们不愿意为难你,请吧!离开这里,我们不会追究。”

    姓花的年轻人“哦”了一声,不经心地笑笑说道:“各位!今天是丁老爷子寿诞之期,在下专程前来拜寿的,各位这样对我,是有些缺理吧!”

    丁府的人一点也没有放松,说道:“说句不客气的话,朋友!如果你只是想来吃喝一顿,没有问题,随我们出去,另外有地方招待。说是拜寿,我看免了吧!大厅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你去了坐那里?朋友,你准是外地来的。来到常州,你难道没有个耳闻?丁老爷子的府上,是你可以闹事的地方吗?”

    姓花的年轻人突然一声冷笑说道:“原来你们挡住我,是把我当作骗吃骗喝的混混?真是瞎了你们的狗眼。”

    说着话,左手一挥“啪”的一声,站在他对面的人,脸上挨了一个耳光。

    这一记耳光打得真重,对面的汉子脚底下一个趔趄。立步拿不稳,登、登、登一连退了三步,嘴角流血,脸都打歪了。

    剩下三个人大概做梦也没有想到,在这种地方会挨到别人的耳光。

    三个人一楞之后,立即回过神来,骂道:“你是找死!”

    三个人各自挥出拳头,狠攻对方。

    姓花的年轻人不知如何身子一旋,只听得轰隆扑通一阵响,三个人倒了一双半。姓花的年轻人没有事似的,从容潇洒,朝着里面大厅走去。

    这一来可惊动了不少人。这时一声:“抄家伙!”

    立即就有十几柄刀和剑,从后面围上来。

    姓花的年轻人还没有转身,就听得大厅台阶上有人大喝一声:“你们给我退回去!”

    赤红脸,悬长鼻子,四方阔嘴,苍白胡须根根见肉。两道寿眉、一双有神的眼睛。精光的头,看不到头后的辫子。古铜色有暗寿花纹的长马褂,里面是宝蓝色的长袍。神采奕奕,捋着花须问道:“老朽就是丁常山,这位老弟台有何指教。”

    姓花的年轻人不慌不忙将布袋的棒子夹到肋下,双手抱拳一拱说道:“晚辈姓花,特地前来向丁老爷子拜寿。府上尊佣拦住晚辈不让进门,而且语多讽刺。故而出手教训了他们一下,晚辈是怕他们坏了老爷子的名声,真是得罪得很!”

    丁常山老爷子双眼神光一扫,哈哈大笑说道:“花老弟台!这些人愚蠢不敏,得罪了老弟台,请千万不要见怪。老弟台专程前来,拜寿二字,老朽确不敢当。来来来!请到厅上,老朽要先罚一大杯,向花老弟台赔罪!请!”

    姓花的年轻人微微一笑说道:“丁老爷子果然名不虚传,果然是仁义老前辈。晚辈鲁莽了,怪罪!怪罪!”

    他迈开大步,走上台阶,正准备随丁老爷子进去。

    忽然叫道:“慢着!”

    丁常山老爷子一看,立即拱手说道:“原来是本家三爷!没事没事!只是敝庄的小伙计迎客失礼。丁三爷!请回座位饮酒。”

    姓花的年轻人“哦”了一声,笑笑说道:“听老爷子这么一说,想必尊驾就是江湖上有名的华山三剑的丁三爷!丁三爷!你喝住在下,有什么指教?”

    站在丁老爷子对面的,正是有名的剑术大家花山三剑的老三丁叔仁。

    丁三爷五短身材,额下无须,年龄约在四十出头。

    人不高,嗓门大。他没理会姓花的年轻人,只是对丁常山老爷子说道:“老爷子!这小子分明是来找麻倾的,当前天下英雄好汉都在这里,他成心给你难堪,这种人容他不得。”

    丁老爷子摇着手说道:“三爷,请回座!请回座!今天一切都看在老哥哥份上。难得各位好友都光临敝地,来贺贱辰,无论如何,三爷不要生气!”

    姓花的年轻人笑笑说道:“丁三爷,听到没有,老爷子寿诞之期,是好日子,常言说得好:不看僧面看佛面。要在平时,丁三爷子!你这几句话,就会给你带来一场难堪。”

    丁叔仁一声怒叱:“好小子!你敢放肆!”

    他从丁老爷子身侧一旋而出,他人虽矮胖五短,却是十分灵活。如同一阵风,直扑上前伸手就抓。

    姓花的年轻人一闪身,闪到旁边,口中说道:“丁三爷!再有一招,我就不让了。”

    丁老爷伸开双手,挡住叫道:“本家三爷!看在老朽薄面份上。”

    他的话没说完,有人上前扶住他的手臂说道:“老爷子,你请容我说句话。”

    丁老爷子一看,连忙说道:“本家大爷,请你劝劝三爷!”

    丁伯仁丁大爷是华山三剑之首,他缓缓地说道:“老爷子,今天是你的寿辰好日子,说什么老三也不应该闹事。可是,老爷子,你可注意到,这位老弟不是简单的人物。就凭他方才那样一闪身,就可以看出他是位高手,他说他来拜寿,我看他是别有用心,老爷子!让老三对对他,掂掂他的斤两。再者把他来到丁家真正的用心,给找出来。”

    丁老爷子很深沉地说道:“本家大爷,恕老朽说句放肆的话,这位花老弟台一来到丁家庄,踏这大门有人告诉我。待老朽刚一出来就看到他一举手,击倒丁家庄的四个壮汉。我已经看出来,花老弟台是位高手,而且是位超出一般的高手。本家大爷!今日时辰,一切都凭着老朽,但求祥和吧!”

    丁伯仁子大爷是个细长挑个子,人总得有些隐沉。当时淡淡地笑了一下说道:“只怕别人不肯善了。”

    丁老爷子严正地说道:“本家大爷!老朽已经风烛残年,从不与人结怨,这位老弟台就算冲着老朽来的,看在老朽这一大把白苍苍的胡子份上,他也不会让老朽在今日难堪!”

    他侧过身去,对姓花的年轻人点点头说道:“老弟台!请!”

    姓花的眼神从丁大爷身上传到丁三爷,然后一昂头,将肋下夹的那根布包包的棒了,叭地一声,交到右手,大踏步走进厅堂。

    这间厅堂是够大的,一眼看去,但见黑压压人头一遍,少也在七八十席之间。

    本来厅堂里是笑语喧闹,喜气洋洋。可是,此刻却变得静寂无声,即使有人说话,那也是窃窃私语。

    丁老爷子在堂口说的话,大家都听到了。

    丁三爷那一招“懒龙舒爪”大家也都看见了。

    姓花的年轻人那样意气昂扬地走进大厅里来,大家也都感受得到了。

    丁老爷子如此曲意息事宁人.大家也了解到了。

    可是,在这样八九百人的聚会场所,像华山三剑丁叔仁丁三爷这样火爆的脾气,当然不只是他一个。

    就在丁老爷子丁常山让姓花的年轻人坐在靠近寿星那一桌时,立即引发同席一位江湖名人的不满。

    此人在淮北洪泽一带,大大有名,人称:洪泽虎。他本来的生名是倪君敬。五十上下的年龄,火爆脾气不下二十岁的年轻人。

    倪君敬霍地一声站起来,愤然说道:“丁老!他是何许人?让他坐在这一席,一个不知天高地厚、乳臭未干的浑小子,丁老要如此看重他,置我们这些人于何地?”

    丁常山老爷子拱手说道:“倪大兄,事出非常,一切失礼,看在老朽平日交情,改日谢罪。这位老弟台,来给老朽拜寿,就是丁家的客人,倪大兄!杯酒就可以释嫌,千万不要生气。”

    倪君敬突然哈哈笑道:“丁老,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私落在这小子手里,才如此的忍让!”

    这话说得太难听,丁常山脸色一变。但是,他忍而未发,毕竟今天是他的寿辰,来的都是他的客人,他要容忍一切。

    但是,这句话惹恼了姓花的,他坐在那里,冷冷地说道:“尊驾这样一把年纪,怎么说话竟如此的粗鄙不堪。丁老爷子誉满江湖,人人尊敬,你今天是来做客,怎么可以说出这样失礼的话来?”

    倪君敬生就一双环眼,此刻一瞪眼,嚷道:“小子!你敢这样骂我?”

    姓花的冷冷地说道:“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像你这样粗鄙的人,我还真不愿意开口骂你。”

    倪君敬那里还能忍受得了,他也顾不得同席的排帮江淮总舵主华子青的劝告,更顾不得丁老爷子站在那里忧郁的眼神。他伸手在桌子上一按,人霍然腾空而起,拔起五尺,双脚踢向姓花的。

    这种踢法虽然凶猛。但是,也太过托大,下盘完全暴露在别人的攻击之中,太过轻视对方。

    姓花的根本没有动,观得真切处,疾伸双手,快速无比,没有看清楚他是用的什么手法,只听得他叱喝一声:“去吧!”

    只见倪君敬人似平空而起,越过五六桌席面,落在一张桌子上,害得席上人纷纷散开。卟通一声,砸得碗盘齐飞,汤水四溅,倪君敬砸得满身汤水,狼狈不堪!偏偏这时候还有好事之徒,高声喝采:“真好身手!”

    这采声当然是为姓花的喝的,当在倪君敬的耳朵里,可就如同万刺。他也知道方才那一摔之际,已经说明自己看走了眼,姓花的是位高人,烦恼皆因强出头,今天是辱由自取。如今这采声一喝;倪君敬可以死,他不能如此下台。他从桌面上翻身跳起来,江湖上的人,虽在酒席延前,仍然携带着趁手的兵器。一伸手,大环刀出鞘,虎扑上前,连话也不说,照准了姓花的顶头就砍。

    姓花的一闪身,快步从酒席间隙走到厅堂门前的空处,说道:“今天是丁老爷子的寿辰,我不愿意席前有人流血。如果你要找死,寿筵一过,随时候教。”

    倪君敬如果稍有理性,可以就此下台阶,落个相安无事。可是此刻他已经接近疯狂,一切的话都听不进去。

    因为倪君敬在淮河洪泽湖一带,纵横二十余年,从没有受过这种羞辱,他不能忍受。一声虎吼、一个虎扑,跳到厅前,大环刀发疯了似的进劈玉刀。

    姓花的从容闪射,玉刀,他伸手解开布袋锁口,抽出亮光闪眼的细棒。

    正好这时候倪君敬的大环刀,环声叮当,刀风刺耳,一个拦腰横砍过来。

    姓花的霍的双手一握钢棒,倏地向左一迎。

    只听得当的一声金铁交鸣,浅起一阵火花。倪君敬并没有想到对方竟会如此硬接,当时他的右手虎口一热,手臂一麻,大环刀握不住,脱手而出,飞到两丈开外,砍得水磨青砖砂屑横飞。

    姓花的身形快极了。

    只见他脚下一个箭步,抢到倪君敬身边,钢棒已经点向腰眼。

    丁老爷子高声叫道:“花老弟台!手下留情!”

    姓花的手肘一挫,钢棒贴住倪君敬,没有更向前进,说道:“我不能跟你一般见识,我更尊重今天寿星的意见,否则,你今天就要为你的鲁莽,赔掉一条命。但是,像你这样一把年纪,却不知道修养德行,我不能不给你一点教训,让你知所警惕!”

    说着话,他手中的钢棒闪电似的一掉头,那些黄色的小花,顶住倪君敬的背脊。突然他向前一迈,倪君敬哎唷一声,人向前一个踉跄,咳嗽一声。

    姓花的说道:“我在你背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记号,要让你痛上一个月,然后保证没事。”

    钢棒收回,朝丁老爷子面立,抱着棒子一拱手:“告辞!”

    丁常山老爷子连忙过来说道:“花老弟台,勿必请留下,老弟台年纪轻轻,功夫高人,老朽才知道江山代有能人出,我们的确是应该退休了。”

    姓花的淡淡一笑说道:“丁老爷子,我很抱歉,我不能留下。老实说,我现在很失望,所以,我不打算留下。”

    丁常山诧异地问道:“老弟台,你失望?失望什么?你来除了给老朽拜寿之外,还有其他日的是吗?这目的是什么呢?”

    姓花的朗声说道:“在我原先的想法,以老爷子誉满江湖的声望,今天七十大寿,必定有江湖上各门各派各路高人,前来拜寿。丁家庄一定是高人云集,结果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等不入流的脚色,昂然坐在席上,既没有德行,又没有功力,空有虚名,真是闻名胜见面。见面不如闻名,好叫我对当今武林失望!”

    他一口气朗朗说到此地,再一抱拳,道:“告辞!”

    他转身大踏步向外面走去。

    这一段话,出自一个年轻人的口,是太狂妄了,那无异是向在场所有的人挑战。即使他说时没有这个意思,让人听起来,就有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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