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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笔下文学 www.xxbxwx.net,迷宫蛛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邱元元心神不宁地把车停好,刚走进家门,妹妹赵依依就把她拉到一边。“刚刚有人打电话找你。”

    邱元元一惊,连忙问:

    “是谁?他说他是谁了吗?”

    “他没说,只是问你回来了没有。我说你还没回来。”

    “后来呢?”

    “后来他就挂了。”

    “不是袁之杰吗?

    “不是。袁之杰的声音我听得出来。”赵依依说。

    是谁打来的电话?只有两种可能,不是他,就是警察。

    而这只能说明一种可能,他逃跑了。

    啊!他跑了!他会不会来找她?一想到这里,她就觉得心跳加速,激动万分,连站都站不稳了。

    “你说什么?手机?!”岳程盯着罗小兵,皱紧了眉头。

    “对,我的手机不见了。”

    “你刚刚为什么不说?!”

    “刚刚我没注意,去找院长的时候才发现”

    岳程没等罗小兵解释完,就拿起了自己的手机,拨通了总部的电话。

    “请帮我查一下,这个号码在过去的二十分钟内,有没有通话记录。”

    五分钟后,回复过来了。

    “有两条通话记录,八点零五分,对方号码是78889,八点十分,对方号码是6345668。”

    岳程知道前一个电话是出租汽车公司的订车热线,而后一个号码,他更熟悉,这就是他几分钟前刚刚查到的邱元元家的固定电话。

    出租车!妈的,陆劲居然大摇大摆地叫了辆出租车!岳程看了看手表,现在是八点四十分,如果那辆出租车在十分钟之内赶到精神病院门口的话,那么现在这辆车应该已经开出这片区域了。这里地处偏僻,根本就没堵车的问题,车可以开得飞快,而且,他还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中途换车,他身上有钱,没准还会去某家商店买些替换的衣服。另外,从五里桥这个地方开车去别的省也非常方便,只要有辆出租车,只要有钱,什么都能办到!

    当然,这混蛋未必会去别的省,他最可能的就是去找她!只要看看他今天那副粘在她身上不肯离开的臭德行就知道了!他八成会去找她,就算要逃亡,他也会先去找她!

    “元元,有些事,我是永远不会忘记的。”这是陆劲对邱元元说的最后一句话。

    妈的!他肯定记得她家的电话号码!也记得她住在哪里!

    也许他们会约好在某个地方见面!也许他还会再度绑架她,虽然她是心甘情愿的,但是并不排除他把她当做人质。该死的!不知道她有没有接到这个电话。

    想到这里,他不假思索地拉开了车门。

    “头儿,我们去哪儿?”罗小兵急急地问道。

    “去邱元元家,快上车!”

    “那这里”

    “别管了!”罗小兵还没来得及关好车门,岳程就踩下了油门,汽车飞一般冲了出去。

    岳程一边开车,一边命令罗小兵:“给总部打电话,要求他们查一下出租车的车牌!”

    看地址,邱元元家不能算太远!不知道陆劲的车到哪里了!

    邱元元可以肯定他是用发卡打开了手铐,这是他的拿手好戏,好多年前,他曾经表演给她看过。

    “宝贝。如果你有我这招,你就能离开。”他得意地说,一边给了她一个发卡。

    可是她怎么试都打不开,当她气急败坏地把发卡扔还给他时,他大笑。

    “这得练习,还要有耐心,知道吗?以前别人教我的时候,我练了很久。”他把发卡藏好了,后来只有他在的时候,他才会给她发卡。

    “谁教你的?你还学这个?”

    “我的笔友,一个自称犯罪大师的人。他天生就是个罪犯,他最大的兴趣就是研究犯罪和被抓了之后怎么逃。打开手铐就是他教我的。”他说话的时候是夏天,穿着件白汗衫坐在方桌前,一边吃西瓜,一边拿出封信来“这是他给我写的信,你要不要听听?”

    她很感兴趣,但还是没好气地说:“你爱念不念!”

    她别过头去,不想看他,却偏偏无意中瞥见了他的脚。他赤脚穿双拖鞋,脚很白,脚背上有块凹凸不平的伤疤,看上去特别刺眼。她很想问问他脚上的疤是怎么来的,但又不愿意让他知道她注意到了这个,所以最后只能什么都没问。

    他念起信来:

    “陆劲,我觉得我跟你最大的不同就是,我无法把别人当人看,无论是我的父母、姊妹兄弟还是朋友,我无法把他们当做一个有生命、有感情的人看待。你应该吃过花鲢鱼吧?就是一般人说的胖头鱼,我们常常会把它的头切下来炖汤,所谓的鱼头汤就是用花鲢鱼头煲的。你在品尝鱼头汤的时候会想到花鲢被杀时的痛苦吗?当它的头在汤里翻滚时,你会想到它被杀时的心情吗?当你的筷子戳进它的眼眶,把它的眼珠子抠出来丢进嘴里的时候,想过它也曾是有生命的东西吗?对,也许你想过,但你想到这些无非只是想确认鱼是不是新鲜,而不是它是不是个生命。我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我跟别人的不同。对我来说,我周围的人就跟花鲢鱼一样,就算吃了他们,我也不会有任何感觉,我是不是很怪?

    打个比方说,我最近就干了件不太厚道的事。我把一个邻居弄死了。她是我们那里最美的女孩,在学校也是校花,人漂亮,功课好,脾气也好得很,我特别讨厌她,因为我不可能像她这么活着,跟她比,我既没教养又变态,她是白雪公主,我就是苍蝇了。那天,我把她骗出来,把她砸昏后,推到了铁轨上,后来,她被火车碾了,真遗憾,我不能在现场观摩那惨烈的场面,因为我得去上班,我得挣钱,我跟她可不同。”

    “他说的是真的假的?”听陆劲念完,她好奇地问。

    “我不知道。”

    “你上次念给我听的,蒙面强奸女孩的那封信也是他写的?”她问道。

    “对,就是他。”

    “他为什么要给你写这些?他不怕你告发他吗?”

    陆劲笑了笑说:“他知道我不会这么做的。”

    “哼,看来你肯定也写过很多类似的变态故事给他看,否则他不会那么大胆,这是对等的!你们可真是物以类聚!你以前还杀过多少人?”她说到最后那句,好像看见陆劲的脑袋突然变成了一个可怕的骷髅,于是不自觉地浑身发起抖来,他立刻就感觉到了,连忙把信收了起来。

    “在王丽君之前,我没杀过任何人,只有在心烦的时候才会乱想一些事。我想他应该也是这样,过过嘴瘾罢了。”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王丽君是我女朋友。”

    “王丽君就是你在广州的那个女朋友?”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接着问下面这个问题“你到底有几个女朋友?”

    “就她一个。在跟她好之前,我还是小男生呢,除了一件事,其他什么都尝试过了。”他笑眯眯地说。

    “说说,她是怎么会喜欢你的?”

    “深更半夜,她把钥匙掉在房间里了,我给她弄开了锁。于是她就不让我走了。”

    他爽朗地笑起来,又继续吃他的西瓜了。

    发卡,发卡,他肯定是用发卡打开了手铐。

    “头儿,回复来了。”罗小兵的语气有些沮丧。

    “怎么说?”

    “出租车司机说,他跑空了,精神病院没人上车。”罗小兵一脸疑惑。

    “你说什么?没人上车?”这句话差点让岳程忘记开车,他的脑子好像被枪把砸了一下。为什么出租车没人上车?为什么?难道是我猜错了?难道那两个电话只是圈套?难道叫出租车只是为了迷惑警方?难道陆劲仍然躲在精神病院?想到这里,他差点掉转车头,但他立刻又冷静了下来。他告诉自己,这是不可能的!他离开时,警方的人已经把整个精神病院全部封锁起来了,四周也加强了警戒,路口又有人盘查,如果陆劲还在那里,就算他有再大的本事也难以脱身。

    那么,他到哪儿去了呢?他能到哪里去?

    假设出租车是幌子,那给邱元元家打的电话也是幌子吗?

    难道他不是去找她吗?

    陆劲应该很明白,他这样逃走,没多久,印有他照片的通缉令就会遍布大街小巷,他是跑不了的,无论他到哪里,都会被人认出来。所以,对他来说,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要找一个安身之处。而现在,在这个世界上,大概邱元元是唯一可能接纳他的人。她不仅喜欢他,还有相当的经济实力,她的父亲是资产雄厚的实业家,她又是交游广阔的电台女主播,她有能力帮他逃跑,并把他安顿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所以,岳程相信,陆劲一定会去找邱元元,这不仅是因为他喜欢她,还因为他得依靠她。

    假设他的确是要去找邱元元,但却没有乘上他预订的那辆出租车,那么他将如何离开被封锁和严加盘查的五里桥区域呢?

    突然之间,他眼睛一亮。

    在陆劲失踪后的那段时间,只有一辆车离开过精神病院。就是他们这辆车,而他们这辆车并没有被检查。刚刚在精神病院,因为事出突然,他也没有好好检查他们这辆车。

    妈的!后备厢!

    如果他现在开车去邱元元家,而这混蛋就躲在后备厢里,那么就等于是他们亲自送他去见她的。妈的!

    岳程一个急刹车,把车停在了路边。

    “怎么了,头儿?!”罗小兵紧张地问道。

    “别废话,快下车!”他低声命令道。

    罗小兵听话地下了车。岳程拔出手枪向车后备厢疾步走去,罗小兵紧跟在他身后。

    陆劲,陆劲!别以为世界上你最聪明!岳程一边在心里诅咒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走到后备厢边上,他将手枪上了膛,同时朝罗小兵使了个眼色。罗小兵对他的意思心领神会,把手放在了后备厢的开关上,他一只手用枪指着后备厢,一只手跟罗小兵做着手势“一、二、三”罗小兵猛地按下后备厢的开关,后备厢的门“哗”地一下弹开,岳程用枪指着后备厢里面,大吼一声:

    “举起手来!”

    可是,后备厢里却什么声音也没有。

    他只看见里面放着陆劲外面穿的那件藏青色中式棉衣。

    他现在会在哪儿?会不会来找她?他根本不知道她现在的手机号码,按理说,他也不会给她家里打电话的,他知道那样会给她带来麻烦,而且,她父亲以前跟他同是收藏家俱乐部的成员,两人很熟,说不定还能听出他的声音。他该知道,她父亲该有多恨他,但他一定会来找她,他一定会来的。只要看看他最后看她的眼神就知道,他根本放不开她,是的,他也想放开的,她知道,但是他就跟过去无数次一样,杀她,他下不了手,爱她,怕伤害她,离开她,又做不到。所以,他一定会来。

    邱元元心里一阵兴奋又一阵担心,既想哭,又想笑。

    “姐,你愣着干吗,快去客厅跟李震他们打个招呼吧。”依依推了她一把。

    “嗯,好。”她随口应了一声,刚想跟着依依进客厅,忽然就想到了楼上的窗子。

    他们家住的是老式独立楼房,没有花园,她的闺房在二楼,二楼并不算高,他会不会,会不会从窗子外面爬上来?

    “等等,依依。我先上去一下。”她顾不得解释,推开妹妹,直冲自己的房间。

    她一进房间就把门锁上了,免得依依跑来烦她,她现在有重要的事要做。

    她打开玻璃窗和纱窗,从书橱旁边拉出平时找书才用的小梯子,把它搬到窗边,她已经大致算过,踩着梯子的最上格,正好可以够到空调架。她把梯子从窗口猛地一推,只听到“哗啦”一声巨响,梯子掉了下去,声音够响的,接着,她听到楼下打开玻璃窗门的声音,依依的惊叫声和一连串小声的议论声。她对自己说“我太鲁莽了,可是我没别的办法把梯子弄下楼。”

    她知道,妹妹很快就会来敲她的门,所以在这之前,她得把什么事都安排好。她从柜子里拿出一件男式衬衫、一件滑雪衫和一双运动鞋,这都是袁之杰留在她家的,还没来得及还给他,不管了,先借一下再说。她把这些衣服放在床上,又在那堆衣服里面塞了一叠钱和一个平时不用的小灵通手机。

    “咚咚咚”“咚咚咚”传来一阵敲门声。

    “开门,开门!老姐,你在干什么?!”是依依怒冲冲的声音。

    “马上来,马上来。”她随口答应着,站在房间中央,仍在想着还有什么可以给他准备的。对了!水!他一定需要水,她急匆匆把一瓶没开过的矿泉水放在那堆衣服旁边,这才开了门。

    “姐,你到底在干什么?你的梯子怎么会掉下去的?”赵依依皱着眉头问道。

    “我觉得它好碍眼,不想看到它!”她满不在乎地说,一边走出房间,随手带上了门。

    “不喜欢就扔出窗?我真服了你这小姐脾气,要是砸到人怎么办?你不知道妈妈已经睡了吗?要是吵醒她怎么办?”

    对了,她这才想起来,下午她离开医院后不久,妹妹就接妈妈回家了。

    “妈现在好些了吗?”

    “还有点痛吧。”赵依依不安地瞥了她一眼,问道“你在搞什么鬼?为什么把梯子扔下来?”

    “不是跟你说了讨厌它吗?”她想了想又提醒道“你不要告诉别人啊。”

    “我不告诉别人,别人也知道是你扔的,那东西也太大了。”

    好像是大了点,她还没回答,又听妹妹说:

    “梯子扔在外面也太不安全了,我得让李震把它弄回来!”

    她大惊,连忙说:“你别瞎操这心了!怎么还没结婚就像个管家婆了!”

    “可是”

    “人家要闯进来,撬楼下的大门就行了,还用梯子?那不是太明目张胆了吗?”她佩服自己能马上想出这么一个合适的理由来,不由自主地笑了。

    “这倒也是,明天再说吧。”妹妹被说服了。

    “行,明天我来想办法处理,”她说完,便催促道“好了,别多想了,客人都等急了。”

    忽然之间,她的心情莫名地大好起来。她一边飞奔下楼,一边在想,今天是什么日子?情人节吗?我不仅跟阔别多年,以为已经不在人世的心上人深情相拥,而且这男人还可能会乘着夜色,偷偷爬进我的房间跟我约会!

    噢,mygod!这时候该来杯啤酒才对!

    “我们现在去哪儿?”罗小兵瓮声瓮气地问。

    “去邱元元家。”岳程一边开车,一边回答,他现在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他明白,不管陆劲耍什么花招,到最后他还是会去找她的,这不仅是感情的需要,还是生存的需要。

    “头儿,他应该知道我们会去找那女人吧?这样他还会去?”

    “他只能去找她,只有她才会帮他。”岳程的脑子里又闪过她把脸贴在陆劲脖子上的情景,在那一刻,他几乎可以通过想象感知到这种肌肤之亲产生的热量,如果陆劲不是杀人犯,如果邱元元不是那个令他心动的帅女郎,他也许会网开一面,给他们几分钟单独相处的时间,但因为是他们,于情于理,他都不想再看到他们在一起了,他不想她对这份没有未来的感情寄予希望,更不想她因为这个男人而坐牢,所以,无论如何他都得阻止他们再见面,即使阻止不了,至少也该给她一个警告。这样想着,他又加快了车速。

    “不知道这个混蛋现在在哪儿,他到底是怎么从五里桥这个地方逃走的。”罗小兵在旁边嘀咕了一句,他现在已经锐气全失,语气里充满了沮丧。

    “他是乘出租车离开那个地方的。”岳程注视着前方答道。

    他已经猜到陆劲是怎么做的了,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是很聪明。

    “可出租车司机说,他没在精神病院接到人。”罗小兵争辩了一句。

    “司机没在精神病院接到人,并不代表他没在精神病院外面接到人。陆劲完全可以趁出租车还没到精神病院的时候,跑到外面的街上,等出租车从精神病院跑空出来后,他再上车,这样他就可以冒充是路上的行人了,这个混蛋打了个时间差!”

    听了他的话,罗小兵愣在那里半天没反应过来。

    “你听明白了吗?”

    “他为什么非要上这辆出租车?他完全可以上别的出租车。”

    “你也看见了,那地方很偏僻,通往精神病院的这条路又是单行道,如果不叫出租车,根本就没有出租车会去那里,就算有,也得等很长时间,他可不能等。”

    岳程觉得最大的可能是,陆劲曾经去过那家精神病院,所以他熟悉那地方。

    “你现在打电话给总部,让他们联系那个出租车司机,问他从精神病院出来后,在哪里接的第一个客人。这个客人衣着打扮是怎样的。”岳程叹了口气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早已经换过车了。妈的!”

    罗小兵立刻接通了跟总部的连线,大约十五分钟后,回复过来了。

    “是吗啊他长什么样?噢燕平路噢好的,明白,明白。”罗小兵接了电话。

    “怎么样?”罗小兵一放下电话,岳程就问道。

    “头儿,你猜得没错,司机是在通往精神病院那条小路的路口载的第一个客人,他说这个男人穿了件白色格子衬衫,满头白发,他在燕平路附近下了车,下车时间大约是八点五十分。”

    “燕平路?”岳程皱起了眉头,如果没记错,那条路在d区和c区交界的地方,是个小小的商业中心,他看了看表,现在是九点二十分,虽然已经不早了,但那个地方应该有很多大商场仍在营业。陆劲到那里不仅可以立即买到一件御寒的外衣,还可以随时叫到出租车。他顺手拿出张地图丢给罗小兵“查一下,燕平路离邱元元家有多远?”

    “大概还有十五公里。”罗小兵道。

    岳程在心里快速算了一下,他认为不管陆劲的动作有多迅速,买衣服和叫出租车怎么都得花上十分钟左右的时间,由于燕平路一带是全市最堵的路段之一,即便是晚上也不例外,所以,陆劲买完衣服从燕平路赶到邱元元家,至少需要二十分钟。而他呢,直接从精神病院赶到邱元元所在的兆丰路,由于是抄近路,顶多还有二十多分钟就到了。所以,也许,他们还有可能赶在陆劲之前到达邱家,他不知道先到是不是会更有利,但如果能赶在她跟他见面之前,给她些警告应该不是件坏事。

    简东平还是老样子,干净时髦的打扮,新潮古怪的鞋子,清瘦紧实的身材以及略带狡黠的眼神,只不过,现在他身边的已经不再是那个曾经美丽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小模特江璇了,他现在的女朋友是一个中等身材,长着一对大眼睛,梳着马尾巴的漂亮女警察,他一会儿叫她凌戈,一会儿叫她肉圆,口气里带点亲昵,又带点戏弄,虽然坐在她身边,但有时候好像是在故意跟她错开距离,看得出来,他很喜欢她,但还没决定要跟她走多远,这跟以前他跟江璇在一起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在他们唯一的一次聚会上,简东平对江璇表现出来的是彻头彻尾的迷恋和毋庸置疑的爱“我们会很快结婚,结婚后,我得把她养胖些,这是我的目标和任务。”邱元元记得他在饭桌上把这句话说了好几遍,还总是忍不住回头看她,不时握住她的手,他眼睛里流露出来的那份火辣辣的爱曾让她们两姐妹羡慕不已,她们曾经以为,他跟江璇真的会很快结婚,但谁知眼巴巴等来的不是喜帖,却是他们分手的消息。

    “那真是他的女朋友吗?”在厨房洗水果盘子的时候,她轻声问依依。

    “他是这么说的,不过那个女的又说他们只是好朋友,”依依耸耸肩“谁知道啊,他能带她来,就说明他们的关系不一般。”

    “看上去好像还没到那程度。”

    “他想要忘记江璇可没那么容易,毕竟像江璇那么漂亮,又那么爱他的女孩不多。”赵依依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

    赵依依和江璇曾经是形影不离的好朋友,可自从江璇吸毒后,两人就渐渐疏远了。今年春节前夕,江璇被发现死在自己借住的出租屋里。邱元元知道这件事一直让妹妹难以释怀。

    “我前几天在网上搜到江璇的博客了,看了之后,我难过死了。”赵依依的眼圈红了“我既恨她不争气,又为她难受,我真不明白,后来她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

    眼看赵依依就要哭了,邱元元连忙劝道:

    “依依,江璇的死,她自己要负主要责任,你对她已经尽到了一个好朋友的义务,我记得你曾经借钱给过她,还曾经帮她联系过戒毒所,但后来怎么样?她还不是自己放弃了?”

    “她那时候是有点破罐子破摔了。你不知道,那时候,其实她是想戒毒的,她跟简东平分手后,曾经去戒过毒的,但是”赵依依忍着泪说“但是,她在戒毒所检查身体的时候,发现自己患了,患了那种病我是说,性病。”

    “真的?!”邱元元大吃一惊,随后轻声问道“那么简也有可能是不是?”

    赵依依重重点了点头。

    “江没敢问他,但她说八成是传染给他了,因为那时候他常住在她那里。她知道他们的关系是彻底完了,你想想,简东平第一次住在江璇家时,连她家的马桶都要换,像他这么自负又有洁癖的人,碰到这种事能原谅她吗?我想,如果没这事,如果江璇真的戒了毒,他还是会回到她身边的,但是出了这事,的确是不太可能了。江璇就因为这后来才完全放弃的。她不想戒了,觉得戒了也没用。他不会回来了。”

    “这个江璇,她的脑子是不是吸毒吸傻了?她既然这么在乎简东平,怎么还会跟别人”江璇在邱元元眼里可不是那么随便的女孩。

    “她说那可能是在她没意识的情况下发生的,她们那堆人不是都很乱吗?有几次她跟她那些朋友在夜总会里狂欢,醒来的时候,发现衣服没穿好,他们那堆人男男女女都有,她不知道是跟谁,她都记不清了。”

    被依依这么一说,邱元元从心里同情起简东平起来,她愤愤不平地说:“那你还怪简东平干什么?他那么爱江璇,但他得到了什么?”

    “我知道江璇是咎由自取,也知道她伤害简,伤害得很深,但是看见他现在有新女朋友,我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我总觉得他即使不跟江一起去死,也应该孤单一辈子,这好像才是真正的爱情,我是不是很恶毒?姐。”赵依依皱着眉头说。

    她刚想回答,就听到背后传来李震的声音。

    “依依,你们在干什么?客人都要走了。”

    “走就走呗,你送送他们不就得了?”依依又耍小姐脾气了。

    “别闹了,我也得走了,出来送送我们。”李震笑嘻嘻半带命令式地把依依拽了过去,接着他又看看邱元元说“姐,你也来吧。”

    “好了,这就去。”邱元元笑着答应道。

    “叮咚——”

    外面传来一阵门铃声。

    “这么晚了,谁会来?”赵依依嘀咕了一声,奔了出去。

    难道是他?邱元元心里先是一阵兴奋,随后马上又冷静了下来,她知道,不可能是他。这个家的人都认识他,如果他贸然闯进来,那未免也太冒险了。那会是谁?莫非是警察?一定是的。今天亲眼目睹他们拥抱在一起的那一幕后,警察一定认为,他会来找她,她本来也希望如此,但她心里明白,如果警察已经注意到她了,那么他还是不要来找她为妙。因为,警察肯定会派人日夜监视她和她的家,没准还会监听她的电话,为了他的安全,他最好还是离她远点。情人节的喜悦和兴奋从她心头散去,她现在只觉得烦躁不安、失望、恼火和气愤,并且发疯一般想去自己的房间看个究竟。

    她走到客厅里,赵依依已经打开了门,果然不出所料,进来的就是她今天遇到的那两个警察。她首先注意到的是那个略微年轻的小警察,他烧成灰她也认识!今天就是这个人用警棍打了她最喜欢的人,她现在想到陆劲弯下身子那痛苦的模样,心里还疼得发颤。此刻,这个人正在客厅里东张西望,像是在寻找什么蛛丝马迹,她真想放条藏獒去咬断他的腿,可惜她没有。

    “能跟你单独谈谈吗?”岳程无视所有人的存在,走到她跟前,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她脸一板。

    “有事吗?”她问。

    “没事我不会来。”

    旁边传来轻轻的咳嗽声,是简东平。

    “元元,既然你有客人,我们就先走了。”他说。

    她别过头来,为了显出区别对待,她很热情地上前挽住了他的胳膊。

    “james,我送你出去。”

    她把简东平和凌戈送到大门口。

    “留步留步,你家还有客人哪。”简东平说。

    “你的车呢?停哪儿了?”邱元元知道简东平开辆吉普车。

    “在对面,看见了吗?”简东平朝对面马路一指,她果然看见对面的饭店门口停着辆吉普车。

    “james,你有我的手机吧。”她说。

    “当然。”

    “给我打电话,我们抽个时间好好聊聊。”

    “好啊。”简东平笑着说。

    看见他笑得那么开朗,邱元元心里微微有些难过。依依刚刚向她透露的心酸往事,让她对这个自负聪明的男人有了新的认识。江璇的堕落,她本来一直认为他有很大的责任,她总觉得,对自己深爱的人,无论她做什么,他都应该不离不弃,如果她吸毒,他就应该帮她戒毒,但今天的事却让她彻底原谅了他。因为她明白,世上没有什么无条件的爱,假如她碰到同样的事,假如她是简东平,就算有再深的感情,到最后,她恐怕也一样会放弃,因为性是底线。

    她可以容忍她的男朋友是罪犯,可以容忍他的残暴,但却不能容忍他的放纵,不能容忍在跟她交往的时候他还染指别人,即使是无意识犯的错也不能原谅。

    幸亏陆劲不是这样的人。

    在他跟她相处的那段日子里,大部分晚上,他都睡在沙发上,偶尔他也会躺在她身边,但总是背对着她。有时候,他每个毛孔都在诉说着他的需求,但他并没有因为饥渴难耐就对她乱来,更没有去找别人,他始终在她身边,有时画画,有时洗澡,有时喝冰水,只等着体内的烈火慢慢熄灭。

    正因为在他囚禁她的那段日子里,他忍住了自己的欲望,正因为他明明爱她,却什么都没做,她现在才会那么爱他。他以他的忍耐,换回了她的心。

    送走了简东平和凌戈,她回到客厅里,看到岳程正在跟她妹妹赵依依说话,她走近的时候,妹妹忽然回过头来,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她。她立刻明白,警察已经把陆劲的事告诉她了。妹妹的目光里既有担心,又有警告,仿佛在说,姐,我快结婚了,你可别闹出什么事来啊。

    “依依,你先去送送李震。”她对妹妹说,现在她没工夫解释。

    依依好像还想说什么,但看了一眼那两个警察后,她挤出了一个笑容。

    “好。你们先聊。”她转身跟李震一起出了门。

    待依依把房门关上后,邱元元对岳程说:

    “好吧,你想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陆劲来找过你吗?”

    “陆劲不是跟你们在一起吗?”

    “他跑了。”岳程直截了当地说。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你们多厉害啊,又有手铐,又会打人,怎么就让他跑了?也太大意了吧。”

    “喂!你这是什么态度!”罗小兵冲口而出。

    “我就这态度!怎么样?是不是也想打我啊?连个犯人也看不住!还有资格朝人嚷嚷?!”她鄙夷地横了罗小兵一眼,再次产生了想袭警的冲动。

    “没错。我们是大意了。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岳程倒没有发火,但口气里却有种不容她小觑的威严“我想去看看你的房间。”他说。

    “你说什么?!”她又惊又怒“你有什么权利这么做?!你有搜查令吗?”

    “没有。但我会补给你的。事关重大,我想你会理解的。”

    “我”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对这两个人的仇恨又增加了三分。

    “你的房间在哪里?带路吧。”岳程漠然地注视着她。她明白他眼神中的意思,抗争是没用的,如果今天她不让他看她的房间,他就不会走。

    “好吧。”迟疑了一会儿,她终于不情愿地作出了让步。

    她心想,如果他没来,他们就会在她床上发现那些钱和衣物,继而会发现开着的纱窗以及窗下面的小梯子,他们会以此推断她有意助他逃走,于是他们就有了对她严加监控的充分理由,他们会监听她的电话,派人跟踪她,还会埋伏在她家周围,而这样就意味着,他离她越近,就会越危险。忽然之间,她发现自己刚才做的一切非常失策。

    在公在私,岳程都很想参观一下邱元元的闺房。

    虽然他明知道,他的这个要求会引起她的极大反感,但他还是提了出来,并毫不犹豫地付诸了行动。他跟着她登上了楼梯,罗小兵照例也在一起,她走了几级,忽然回转身瞪了罗小兵一眼。

    “轻点!想把我妈吵醒吗?她在睡觉!”她斥道。

    她的目光差点没让他笑出来,如果目光能杀人的话,她已经杀了小罗三百遍了。

    她的房间大约有十五平方,很整齐,但稍微显得有些拥挤,这可能是因为这间屋子里有整整一堵墙全做成了书架的缘故吧,书架上放满了书,他看了看,大部分都是侦探小说,看来她天生就爱冒险,喜欢刺激。房间里并没有挂任何装饰画或者照片,陈设也算简单,一张床,一个大衣柜,一张书桌和一个小小的梳妆台。

    床是双人床,上面铺着浅蓝色的床罩,床罩上面放着件黑色短皮衣和一条深蓝色的细条纹紧身马裤,这大概是她为自己准备的第二天的装束,他能想象她穿上这身衣服时的模样,没错,一定帅呆了。

    他回过身想跟她搭讪两句,问问她为什么把这身衣服放在床上,却发现她正盯着书桌发呆。书桌上除了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外,什么都没有。她在想什么?他还来不及解读她脸上的异样表情,就发现书桌旁边的那扇窗有些异样,玻璃窗和纱窗都开着。现在虽然不是寒冬腊月,但天气还算冷,窗门大开本来就很奇怪,更何况,纱窗还开着。他知道很多人家的纱窗长年都关着,为的是防虫。他从窗口探出身子,低头一看,窗子下面什么都没有。

    “邱小姐。”他道。

    “嗯?”她猛然醒过来。

    “可以告诉我,这扇窗为什么开着吗?”

    她瞥了一眼那扇窗,轻描淡写地说:

    “我想保持空气流通,不行吗?”

    “那么”他回转身,抬头看了一眼书架的最高层“如果你要拿最上格的书,你怎么拿?”他目测了一下,那一层接近屋顶,即使踩着椅子也够不到。

    “用梯子。”她道。

    “梯子呢?我怎么没看见?”他没在这房间找到梯子。

    这个问题她没回答,也许是,根本没听到。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瓶矿泉水,过了会儿,他发现她脸上慢慢浮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并朝书桌走了过去。

    “我喜欢开窗。”像是在证明自己刚才在耐心听他说话,她心不在焉地又回答了一句,结果是答非所问。她走到桌边,慢慢拧开了那瓶矿泉水,对着嘴喝了一口,接着,又是一口,然后,她注视着那个矿泉水瓶,笑了。

    他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她的笑很美,非常美,但是看着她的笑,忽然之间,他觉得浑身发冷。

    他明白,陆劲来过了。

    那瓶水就是他留下的。

    这个混蛋!又被他抢先了一步!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难道他到燕平路后并没有去商场买衣服?而是穿着薄薄的衬衫直接叫了辆车到了这里?但即便是这样,他也很难以这么快的速度赶到。燕平路可是著名的堵车路段。他到底是怎么做的?对了,摩托车!汽车开不了的路段,摩托车可以照样通行无阻,也许,摩托车还能抄近路,他需要花的时间比想象中少得多岳程的脑子像被什么东西抽了一下,一时间,沮丧、羞愧、恼怒一起涌上了心头,看见她手里仍旧拿着那瓶矿泉水,想到她正借着这个矿泉水瓶在跟那个杀人犯来什么隔空接吻,他真恨不得劈手把它夺过来,扔出窗外。

    但是当然,他什么都没做,等他的情绪稍稍恢复后,他朝她走了过去。

    “邱小姐。”他说。

    她转过脸来看着他,目光冷冰冰的,等着他发话。

    “他拿走了警枪。”他说。

    她的眉毛向上一挑,并没有受惊吓,反而好像还觉得挺有趣,但她没说话。

    “如果你碰见他,请你转告他,如果他不在二十四小时内把枪还回来,我就会申请特别行动令。这样的话,他一旦被我们的人抓住,他将会被就地枪决。”他平静地说,眼前仿佛出现一颗子弹穿过陆劲心脏的场面,不错,他现在很希望这个场面能成为现实,他希望这个混蛋能被枪毙,越快越好。

    他的这两句话让她有了点反应,但不是他想要的反应。

    “他拿走了谁的枪?你的?”她嘴一歪,笑了。

    “我没在跟你开玩笑。元元。”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直呼其名,也许是因为恼火,也许是因为想引起她的重视。

    她对他叫自己的名字,倒不太介意。

    “好吧,”她正色道“如果我碰到他我会转达你的意思,但是他未必会来找我,因为那太危险了。”

    他笑着瞥了一眼她手里的矿泉水瓶,这表情立刻被她逮到了,当他再度抬起头看着她时,她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我对你的忠告是,别犯傻。”他说。

    “简东平,我觉得那个人好面熟。”凌戈说。

    “谁啊?是后头来的那两个人吗?”简东平一边开车,一边回头看了一眼神情有些紧张的凌戈。

    “嗯,就是。我怎么觉得那人有点像b区警署的岳探长啊?”凌戈歪头琢磨。

    “你说他们是警察?”被凌戈这么一说,简东平也觉得那两人的举止和神情像是有公干在身的人,只是,警察这么晚来找元元干吗?

    “我没见过他本人,只看见过照片,他不常到我们局来。我真的觉得他很像。不过,他好像比照片里显得年轻些。听说他才三十岁,已经立了不少功了。还听说,他跟高竞高科长在竞争同一个位子,不知道是不是他。”

    “是警察又怎么样?跟我们没关系。”简东平不想让凌戈为这种无关紧要的事费神,他回头看了她一眼道“肉圆,我有话要跟你说。”

    “你说吧。”她的小肉手伸进包里摸索着。

    “这个周末有空吗?”

    “我不知道,也许有事,也许没事,当警察的说不准。”她掏出了自己的小账本,借着车里的灯光看起来,随后叹息道“哎呀,今天超支了,我中午请我中学同学吃了肯德基,好贵啊。她又特别能吃,一下子就花了50块。”

    “小心眼睛,别看了,听我说话。”他腾出一只手来,一把夺过了她手里的小账本。

    “有什么就说呗。”她嘀咕了一句。

    “我想带你去我朋友的农庄度周末,在那里可以自己钓鱼,能吃到农家散养的土鸡,还可以到大棚去摘黄瓜和番茄。怎么样?有空吗?”他问道。

    “真的吗?”她睁大了眼睛,兴趣十足,接着又问“那要不要买门票?”

    “你跟我去还要买什么门票?”他笑道“不过,我们可能得住一个房间,因为我跟他说,你是我的未婚妻。”

    这句话显然把她惹恼了。

    “简东平!你为什么老是到处乱说?你这样,别人都会误会我们的!我们是”

    “我们是预备夫妻嘛。”他哈哈大笑。

    “谁跟你是预备夫妻!”她白了他一眼。

    不知不觉,他已经把车开到了家门口,最近这段时间,凌戈一直借住在他家。她自己那套房子自从去年遭遇电视机爆炸后便面目全非,现在仍在装修。

    “你找来的装修公司为什么动作这么慢?可不可以换一家?照他们这速度,我几时才能住回自己家啊。”她对此怨声载道。

    “已经签了合同,付了大部分钱,如果现在反悔,可能要赔钱。再说住在我家有什么不好?你有自己的房间,萍姐做的菜又好吃,你只不过是偶尔为我端端茶,洗洗衣服而已,又没让你付房租,你说呢?”他每次这么一说,她就不做声了。

    “到家了,上去吧。”他把车停在大楼门口。

    “你不上去?”

    “我得去买点东西,马上回来。”他拍拍她的肩。

    “好吧。”她眼巴巴地看着他,刚想转身开门,他就从背后抱住了她,并不由分说地亲了一下她粉粉的脸和后颈。

    “简东平,你干吗呀!”她想推开他但没成功。

    “你好香啊,肉圆,你怎么会那么香?”他咬着她的耳朵轻声说,忍不住将她越抱越紧,一开始她很顺从他,任他亲吻自己的脖子和脸,任他抚摸自己的头发,任他把整个身子贴在她背上,但很快,她就像意识到了什么,开始拼命挣扎起来,最后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把他推到一边。

    “你,你这么对我算什么?算什么?你不要以为我是好欺负的,什么预备夫妻!谁跟你是预备夫妻!”她说话带哭音。

    “对不起。”他道,心情瞬间低落到了极点。

    “我明天就搬出去,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她说着,整了整衣服,气急败坏地下了车。

    他坐在驾驶座上,回头看着她奔进大楼的背影,有那么一刻,他很想追过去,他明白,她现在等的就是他的一句话,但是算了。他发动了车子。

    他一边打开车窗,让夜里的冷风吹进车里,一边打开了音响,一曲狂乱叫嚣的重金属摇滚乐骤然响起。以前他痛恨摇滚乐,总觉得听摇滚乐无异于自我虐待,甚至认为这种嘈杂刺耳的声音根本不能称之为音乐,但后来他发现,当他心情很糟糕的时候,这种震耳欲聋的声音恰恰能帮他摆脱痛苦,他记不得有多少次,是这恐怖怪异的音乐为他驱散了心里的苦闷,把他从深渊中拉了出来,他的神经正是在这种音乐的折磨中渐渐摆脱了另一种折磨。

    自从跟江璇分手后,他就爱上了摇滚乐。

    好吧,再响点,再响点,他把音量开得很大。

    他脑海里又出现了刚刚凌戈那张伤心的脸,他知道她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对她的感觉,但是,他还是下不了决心,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挡在了前面,他不知道那是什么

    “喂,关小一点行吗?”他听到有人在说话。

    也许声音是大了点,他想。

    等等!谁在说话?!车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并没有说话,那么是谁?难道是幻听?或者有人在我车里?他惊恐地想着,啪的一声,关掉了车内的音响。

    “谢谢。”一个声音从车后座传过来,不轻也不重。

    果然,有人在我车里!他抬头朝后视镜看去,这一看,他差点把车撞到一棵树上。他来不及细想,赶紧调整方向盘,猛地一踩刹车,把车停下,接着,他怀揣着一颗乱跳的心慢慢回过头去,迎接他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陆劲?!”他叫了一声。

    “好久不见了。”陆劲朝他笑了笑。

    简东平看见陆劲时的第一个感觉是,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这个人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他是不是真的撞见鬼了?于是他问了一个很蠢的问题:

    “你是人是鬼?”

    “你见过鬼吗?”陆劲问道。

    他茫然摇摇头。

    陆劲把一只手搭在他身上,他觉得一股热气从对方的手掌向他传来。

    “你是热的。”

    “对。”

    他清醒了。

    “你怎么会在我车里?”

    “我逃出来了。”陆劲用再平常不过的语调说。

    “你越狱了?”他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多慢,这个人之所以会出现在他的车里,这才是最大的可能,他开始考虑如何报警。

    “差不多吧。把手机给我。”陆劲命令道。

    无奈,他把手机朝后递了过去。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你怎么没死?”他忍不住问道,他实在太好奇了。

    “我慢慢再告诉你,今晚我需要找个地方先安顿下来,能帮我吗?”陆劲一边说,一边掏出一把枪来指着他。

    “你在胁迫我。”他提醒道。

    “很抱歉。”

    好吧,他有枪,现在只能见机行事了。

    他很清楚陆劲是什么人,当年警方就是在他的协助下抓住这个连环杀人犯的。他知道,对于身犯八条命案的陆劲来说,多杀一个人,只不过是数字向上跳一格罢了,他连眉毛都不屑抬一下。所以首要原则是,不要激怒他,否则随时可能惹来杀身之祸。

    “开车。”陆劲命令道。

    这里的确不能停车,他相信如果再多停五分钟,就会有交警或别的人上前盘问,但是现在陆劲手里有枪,他只能乖乖地把车开走,因为他很清楚,即便引起交警的注意,对他本人来说也一点好处都没有,他很可能最先丧命。

    他用五秒钟整理了一下心情,又活动了一下手和腿,刚刚因为过度紧张,它们有些僵硬,随后他重新启动了车子。

    “我怎么帮你?帮你找旅馆?”开出几分钟后,他问道。

    “帮我找个住处,不要去旅馆。”陆劲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看来他是急需找个地方休息,他今天忙于逃亡一定累坏了。

    “除了旅馆,我还能找什么地方给你住?”

    “你好好想想。”

    他想到了一个地方,那就是他自己家,父亲不在,除了他以外,只有凌戈在家,但今天凌戈在生气,按理说,她只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生闷气,这样的话,如果他把陆劲藏在自己房间,应该不会被她发现。想到这里,他忽然觉得自己在发疯,难道他现在真的准备帮这个杀人犯找住处吗?

    “我真的没办法帮你,我看你还是走吧。”他觉得假装没看见陆劲是最明智的做法,但那把枪马上就顶在了他的脑壳上。

    “没人可以帮我。”

    “你可以去找你的朋友。”

    “我没朋友。”

    这倒是,几年前他就知道陆劲是个非常孤僻的人,一向独来独往。

    “你可以回老家,回你父母所在的安徽农场,那里地广人稀”

    “他们都死了。我入狱后不久,我父亲来看过我一次,他告诉我,我妈在我被抓后不久就上吊了,我父亲去年病死了,我没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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