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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笔下文学 www.xxbxwx.net,无情刀客有情天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你你你”姑娘这次真的脸红了:“罢了,你是一个鬼!鬼才能来无影去无踪。”

    “可惜我不是真的鬼。”他将香囊纳入姑娘手中:“灯光暗淡,带风时火焰摇曳,姑娘你也太过专心和太过自信,难免先怀成见,见大而不见小。人的眼睛有时是靠不住的,所以有些人才会白昼见鬼。你说你来谈判的,不知道有什么好谈,如何去判?”

    “我姓端木”

    “我知道,你是大名鼎鼎的武林五女杰,三凤两燕中的凌霄凤端木素英。武林八世家中,天台端木家的姑娘,武当四明一支的直系传人,凌空搏击术宇内无双,这次偕霹雳一剑在项家作客,本来打算到隆中山访诸葛草庐,卷入了这场是非,为了武林道义脱不了身。”

    “哦,你像是什么都知道了。”

    “可是,就不知道绝魂金剑的打算。”

    “他与南阳八义结怨,不是一天两天了”

    “事与南阳八义无关,南阳八义知道派人远来项家的地盘内兴师问罪之师,决难如意,所以只请几位朋友暗地前来骚扰,不成气候,他们根本无意大举,活报应与白无常,只是不服老想捣乱而已,绝魂金剑犯不着小题大作。他这样做,是有意掩藏自己的不安,有计划的转移外界的注意,留一条卸罪推责的路给自己走而已。”

    “咦!你的意思”

    “不要问我的意思,你可以去问绝魂金剑的意思。”他抢着说:“更应该去问玉面二郎的意思。”

    “我不明白”

    “姑娘,你不是不明白,而是不愿也不肯明白,用不着我点破。”他的笑有阴森森的意味:“绝魂金剑请你来,当然是谈乐八爷的事,不谈别的,以免另生枝节,甚至不谈南阳八义的事,我猜得对不对?”

    “这是的,八方土地”

    “八方土地的事不值得一谈,他侮辱我,我报复他,正大光明公公平平地报复,有什么好谈的?光棍打光棍,一顿还一顿。又道是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我不要他的命,已经情至义尽,不算加一吧?”

    “岑爷,俗语说”

    “不要给我谈俗语。”他正色说:“八方土地是罪有应得,我是有理的一方,理直气壮,我不怕江湖公论。项家称霸襄阳,不知有多少人毁在他们手中,八方土地被我毁了,这不是很平常吗?人总不能一辈子都在赢,总会有输一两次的时候。”

    “请给八方土地一次机会。”端木素英凝视着他:“至少,他不是个很坏的人,一个死过一次的人是可以变好的。”

    “他死不了,等项家把事情解决之后,我会宽恕他的。”他不在意对方的凝视,毫无局促的神色流露:“但我怀疑绝魂金剑是否愿意解决。他本来就不是真正侠义道人士,没有侠义道人士至大至刚明是非辨善恶、信勇明智严的修养;他只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一方之霸而已。端木姑娘,恕我说句不中听的话,像你和霹雳一剑这种颇有声誉的人,与绝魂金剑这种人结交,本来就错了,而且错得不可原谅。听我的劝告,赶快离开吧,还来得及保全你们的声誉。我已经给霹雳一剑一次机会,决不会有第二次的。你也一样,我这人只宽恕别人一次,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是说,这是我的第一次?”端木姑娘笑问。

    “不,今晚你是善意而来的,你比霹雳一剑作事要慎重些。至少你知道如何避重就轻,知道真正的问题不宜提出来谈,谈也谈不出结果,因为你有自知之明,还不够谈的份量。”

    “哦!你这人好厉害。”端木姑娘由衷地说:“你把绝魂金剑完全看穿了,他只请我干预八方土地的事。我知道,单纯为了八方土地的事,我的身份地位勉强可以担任鲁仲连,涉及其他,我就不够份量了。不管怎样,我得谢谢你给我这次机会,我真不习惯作这种各怀心机的事。我这就回汉北别庄覆命,请多加小心。”

    “谢谢你的关照,我会小心的。”他含笑离座送客:“绝魂金剑早有准备,他已决定蛮干到底,当你受到我的拒绝,踏出房门通知邻房的人,打出谈判失败的信号时,也就是他不顾一切作垂死挣扎的时候了。姑娘好走,不送了。”

    “我知道你是有理的一方。”端木素英在房门口转身,脸上有真诚的笑意:“你给霹雳一剑不止一次机会,而是两次。我不会傻得甘心被人利用,所以你不必分神对付我,再见。”

    “我多谢了,好走。”他在门内抱拳相送。

    端木姑娘转身向邻房走,走了两步有点依依不舍地转首回望。房门并未掩上,但房内已失去岑醒吾的形影。

    “这人真的已修至通玄境界了。”她苦笑着喃喃自语。

    她在右邻的房门上,叩出谈判已经失败的信号,长叹一声,无精打采地走了。

    客栈中人声渐止,渐渐看不见走动的人影。

    星月无光,走廊的一盏灯笼,发出黯淡的暗红色光芒。昼间留下的热浪未散,没有一丝风。

    不知从何处突然刮来一阵微风,灯笼一晃,火光倏灭,这阵风来得太诡了。

    一个黑影出现在廊中,全身黑,黑得令人心寒,站在那儿,像是突然幻现出来的幽灵。

    “阁下,镇北一里歇脚亭,老夫黑煞尚飞恭候大驾。”黑影向岑醒吾半掩的房门用刺耳的声音说:“如果阁下怕死拒绝,必须立即离境他往,走了就不要回来。不然,襄阳群豪将倾尽全力对付阁下,明暗俱来,阁下将寸步难移,步步生险,喝口水也可能发生意外。老夫先走一步,来不来悉听尊便。”

    声落,人如怒鹰,穿云直上,像是飞出天井,半途折向上升跃登瓦面,似乎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可自由飞翔的大鸟,轻功之佳,骇人听闻。

    岑醒吾将房门完全拉开,背着手迈出房。

    “龙腾大九式,高明。”他一面说一面迈步:“这种示威的方法相当唬人,看来,在下不悄悄溜走远走高飞,可能凶多吉少了好!”一个淡淡的灰影,自壁根下鬼魅似的扑上,快如电光石火,双手光临他的背部。

    他突然向下一挫,像是背后长了眼,对方的双手行将及体,突然落空。他高不及两尺,虎尾脚后攻行雷霆一击,不轻不重地踹中灰影后那条腿的膝盖,顺势一发,灰影扭身摔倒。

    他扭身虎扑而上,大喝一声,屈右膝先下,有如万斤巨锤,卟一声响,膝先压撞在胸口上,身形随着前俯,一掌劈在灰影的右耳门。

    这瞬间,暗器齐聚。

    急剧闪动的人影突然静止,暗器射在墙壁上有如雨打残荷,火星飞溅。

    灰影静静地躺在走廊的地面上,岑醒吾已经失了踪。

    屋上和天井的暗影中,共有五个黑影随暗器冲出,谁也没发现岑醒吾的形影是如何消失的。

    黑煞尚飞,襄阳六煞之一,以惊世的轻功登上瓦面后,立即向北展开飞檐走壁绝技,利用街屋向北飞跃而走,快如星跳丸掷,到了镇北街尾,方跃下地来。

    镇北栅口有十余名黑影等候,接到人立即沿大道北行,掠走如飞,急如星火。

    一里外,路右建了一座昼间供应茶水的歇脚亭。

    亭口,站着一个黑影。

    十余个黑影如飞而至,后劲十足。

    “四面散开埋伏。”奔在最前面的人低喝。

    “不必了,你们才来呀?”站在亭口的黑影大声说:“哈哈哈哈!客人比主人先到,黑煞尚老兄,诸位真不够意思,岑某已久候多时。别慌,好好调息口气,再打杀也有精神些,对不对?”

    十四个人,在路中一字排开,似乎一个个目定口呆,几难相信岑醒吾会比他们先到。

    “老夫传信时,你真的在房中?”黑煞骇然问:“阁下从从何处来的?”

    “不但在房中,而且出房相送。”岑醒吾说:“六个卑鄙的家伙,先偷袭再用暗器作孤注一掷。”

    “他们”

    “为了赴阁下之约,在下没和他们计较。不过,那位先爬伏在廊壁下偷袭的家伙太过歹毒,从背后用玄阴掌暗算,可恶极了。那家伙是不是鬼煞孙仁?他一点也不仁,玄阴掌阴毒之气,可伤人于三尺外,用来偷袭万无一失,卑鄙极了。”

    “你把他”

    “他死不了。当然,比起八方土地来,他可能要稍为严重些,有几根断肋骨需要好好治理。”

    十四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显然被他的话所惊,也似乎有点不相信。

    “看来,你是个出类拔萃,武功奇绝的神秘绝顶高手。”黑煞咬牙说:“公平决斗,能胜你的人没有几个了。”

    “好说好说。”他警觉地扫视围住他的十四个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下这几手鬼画符,还不算高明。阁下约岑某前来,是不是打算用武力驱逐岑某离境?”

    “你在逼咱们走极端。”

    “不打算公平决斗了?”他沉声问。

    “这也是你逼咱们的。”

    “十四比一?”

    “也许。”黑煞说:“你太高明,不能怪我们。”

    “黑夜中,诸位知道后果吗?”

    “咱们来了,来了就认命。放心,咱们不会与你打人命官司。在下相信你可能杀死咱们几个人,但咱们有自信要你偿命。你准备好了吗?”

    “哦!你们的主要人物,似乎还没有来。”

    “你是指项老哥?他去找活报应白无常两个老怪了断,无暇抽身前来。十四比一,你还嫌少吗?”

    “正相反,在下深怀戒心。人多人强,彼此功力相差无几,多一个人必可稳操胜算。因此,在下不打算与你们十四个人冒险拼骨,少陪”

    可是,已晚了一刹那,十四个人就在他说出不打算冒险拼骨的话时,相距最近的四个人已经踏进出手攻击了。

    对方用拳掌进攻,他有点出乎意外,就这电光石似的一刹那迟疑,已来不及退走,本能地运神功封架。

    双掌一分,他知道要糟。

    他起初看到四个人出手,却没料到其他十个人突然向同伴伸掌,马步一拉,十个人的手已分别搭在四位同伴的肩膀上。看到这种光景,他知道完了。

    卟啪几声暴响,他感到万钧力道降临,双臂如中雷殛,真气一窒,凶猛无俦的震撼力道回头返走。

    聚力术,一种可怕的玄门奇学,必须由练了先天真气的人合用,其中一人火候不够,这人不但要遭殃,聚力亦将瓦解。

    “嗯”他闷声叫,身形被巨大的劲道,震得飞起倒退,直向身后两丈外的歇脚亭撞去,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张开手脚飞舞而去。

    亭心上空的横梁上,堕下一个黑影,大喝一声,上体一沉,双掌疾下,罡风降临。

    蓬一声大震,他被下涌的猛烈劈空掌力震得折向下堕,摔落在亭心的地面上。

    偷袭的人上体斜开,双腿下降,以雷霆万钧之势,向摔落的他猛踹而下。

    生死关头,求生意志强烈的人,会突然爆发出一种不可思议的潜能,浑身发生神奇的变化。他摔落的刹那间,发出一声怒极的悲愤长啸,身形一滚,手脚突生神力猛地一发,身躯像劲矢离弦,贴地从亭栏下射出亭外,在三丈外疾升暴起,一跃三四丈,三两起落便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中,象鬼魂般消失了。

    后面追的人仅追出百十步,前面已一无所见。

    第二天,第三天,福泰客栈的店伙,始终不曾发现他返店。

    第三天傍晚时分,樊城镇北面五六里的七里店关。

    关西里面余,有一条向南流的小河,河岸芦苇密布。一位四出寻找失群羔羊的村童,找到河岸边,突然看到高高的芦苇里面,坐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双目紧闭,像是睡着了。那一身碎裂成一条条的衣裤已掩不住体,露出的肌肉殷红如血,与脸上的苍白完全不同。

    “哎呀!你你是人还是鬼”村童骇然惊呼,踉跄后退。

    “我是人。”年轻人张口说,徐徐张开充满怠倦的双目:“我这里有一锭银子,请替我买一些食物来充饥,最好能有一壶酒,拜托你哪!”

    村童不怕了,满脸疑惑慢慢走近。

    “酒我家有,菜也可以到七里店关买。”村童说:“你你好像一身都是血”

    “不是血,是被强盗打伤的。”他将十两银子递出:“最好请你爹娘替我弄些饭菜,不要到七里店关去买。”

    “好吧。”村童接过银子:“我家就在前面不远,我带你去好不好?”

    “我受了很重的伤,一身发软发痛,走不动。”

    “那我叫爹来背你”“不必了,一动身上就痛。”

    “那天快黑了”

    “我就在这里坐到天亮。快去吧,谢谢你,小弟弟。”

    小村童点点头,飞奔而去。

    第四天,福泰客栈的店东,准备将客人失踪的事报官备案。这件事很麻烦,但不报官更麻烦,说不定会吃上人命官司,除非客人的尸体永远不被发现。

    项家追查证人的事,仍如火如荼地进行,不再理会岑醒吾的事了。在项家的人心目中,姓岑的已不在人世啦!

    乐八爷与鬼煞孙仁成了废人,被制的经脉无人能解,姓岑的如果真的死了,两人也就没有指望啦!好在项大爷有的是钱,而且与武当门人有深厚的交情,已经派人携重金赴武当,聘请武当的元老前来解救,这两天该到达了,大概希望极浓。

    这天午后不久,许州传来的信息抵达汉北别庄。

    天黑后不久,府城内地东道楼左首不远的兴元酒楼。这是本城颇享盛名的酒楼,往来的客人皆是本城的有头有脸爷字人物。街东百十步,便是黑煞尚飞的宅第,黑煞经常在兴元酒楼宴客。

    楼上的食厅相当宽广,本来就是三间门面并建的,雅座可用屏风隔开,也有四间雅厢,以便客人带女眷前来赴筵。四周挂了十余盏灯笼,光度有如白昼。

    东间雅厢中,主人黑煞的黑脸膛有了笑意。主客绝魂金剑也眉开眼笑,似乎全身都充满了喜意。

    六位陪客,其中有霹雳一剑。

    食客满楼,人声嘈杂,厢座里的人谈话,声音必须放大些。

    “尚兄,许州的消息已在傍晚传到。”绝魂金剑的语音提高:“自车行所获的信息,已证实那人姓岑,名去非,也就是那该死的小辈。南阳府的来文,却说那人姓张名忠,要将他找到作证,可把兄弟弄糊涂了。”

    “项兄,其实这件事并不复杂。”黑煞以权威的神态说:“那小辈当然不愿意打官司,很可能他在官府里落了案,所以他留下了张忠的假名,匆匆脱离南阳地境免得打官司;留下来作证可不是什么写意的事。早些天在见山向令郎传书的花子,一定是岑小辈改扮的,他留在本地兴风作浪,显然是想向项兄敲诈勒索,他真该死。”

    “兄弟真担心他并未死去。”

    “项兄放心啦!在十四人聚力一击之后,令郎及时以撼山掌行致命一击,他即使有九条命,也难逃大劫。”

    “可是,死不见尸。”绝魂金剑语气仍不稳定:“按理,他应该当堂毕命,事实是他仍然窜走失踪了。”

    “那是因为天太黑,咱们也真力损耗过巨,未能及时追赶,所以被他逃至河边堕入河中毙命,足迹已说明他的命运遭遇了。以他的修为来说,不当堂毙命并非奇事。项兄,不要庸人自扰,不会有人再打扰你啦!哦!项兄,清虚道长何时可到?”

    “明天一定可以赶到。”绝魂金剑说:“午间兄弟去探望孙兄,骨折的伤势已经控制住了,但恐怕短期无法用推引术疏解被制的经脉,希望清虚道长的武当至宝九还丹,能救得了孙兄和乐八。”

    “应该不会有问题。”黑煞的语气深具信心:“清虚道长是武当九老之一,过去曾经荣任解剑池七子,已修至地行仙境界,必定可以疏解岑小辈的诡异手法的。”

    “但愿如此。”

    “南阳方面迄无动静。”霹雳一剑另起话题:“两老怪已经离开樊城镇,似乎他们不敢再来讨野火。晚辈打算与端木姑娘告辞,明天就下武昌走走。”

    “殷贤侄,再玩几天再走吧。”绝魂金剑诚恳留客:“请虚道长二十年不曾离开武当山门,他答应前来,贤侄正好与他亲近亲近,相信可获益非浅。”

    “是啊!”黑煞也替绝魂金剑留客:“清虚道长在武林中不但位高辈尊,声誉极隆,在方圆千里地面的居民心目中,也是家喻户晓的活神仙,能有机会向他请益,确是我等后生晚辈的殊荣,老弟可不要轻易错过了。”

    自从少林山门遭劫之后,武当的武林地位日隆,的确也出了不少出类拔萃的门人子弟。

    除了一些门户成见甚深的人,一般说来,许多高手名宿,对武当的绝学是颇为尊崇的。

    霹雳一剑对武当并未怀成见,但他另有苦衷。这些日子以来,他发现绝魂金剑的行事,已有点鬼鬼祟祟的意味,所有的人出出入入显得极端神秘,对外却声称已获得江湖侠义道朋友的支援,以对付南阳八义的挑衅。因此,他已有被绝魂金剑利用的感觉在心头。当然,他不能为人谋而不忠,而现在南阳八义已撤退派来问罪的人,姓岑的强敌也被六煞一群人所诱杀,风止浪息,他应该及早脱身离开这是非之地。他对绝魂金剑的作为不甚苟同,也不知道真正的内情,更没料到叶县血案涉及无辜的旅客,以为这只是绝魂金剑与南阳八义的恩怨,两地的豪强冲突事极平常,双方所用的手段各有千秋,未可深责。但绝魂金剑联合六煞暗算姓岑的,他口中不说,心中甚是不满,此时不离开,更待何时?他没有留下向天下武林朋友解释立场的必要。因此,他放弃一见武当元老的机会,坚决表示明天离开南下。

    一席酒直吃至二更天,酒足菜饱方席终人散。

    绝魂金剑在府城另有住宅,位于天和坊,是一座宽丽的大院,只住了项家几位子侄,平时作为招待过往贵宾的招待所。这几天,霹雳一剑与凌霄凤端木素英,已从城外的项园移居城内大院,院中还安顿了十余位前来助拳,准备对付南阳八义的世交好友,在这里办事,比在项园方便些,出动也容易而快捷。如果城内没有住宅,夜间也不会出现在酒楼了,夜间城内城外交通完全断绝的。

    夜市已阑,街上行人渐稀。大半的商店已经关门,稀稀落落的门灯,发出暗红色的光芒。那些写了店号的大型灯笼,不时随吹来的江风晃动,行人的影子,也就不时摇曳,视觉很容易发生偏差。

    这些武林高手,视觉不易发生偏差的。

    绝魂金剑在中,霹雳一剑在右,另一位绰号叫旋风秦玉无的人在左;秦是绝魂金剑的好友。三人并肩而行,各有了三分酒意,谈谈说说走向天和坊,人影在宽阔的大街上拉得长长地。

    忠心耿耿的力士浦勇,扮成寒酸的流浪汉,跟在二十步后独自而行,高大的身躯显得有点伛偻苍老。一个像大户人家的仆人打扮的人,低头急走脚下匆匆,与绝魂金剑三人相错而过,似乎有急事待办,不理会街上其他的人。

    三个武林高手并未完全看清仆人的脸形,反正在一瞥之下,便知道不是自己所认识的陌生人,没有留心的必要,街上匆匆归家的人并不少,怎能对每一个人都留心?

    仆人走得匆忙,片刻便与力士浦勇迎面相遇,双方相错而过,力士浦勇也没留意对方的面貌。

    力士浦勇的注意力,集中在前面的霹雳一剑身上。蓦地,他眼神一动,看到了不吉之兆。

    前面三个人出现可疑的徵候,走在右面的旋风秦宝无,突然身形一晃,脚下一乱,门灯照出的影子摇曳。

    刚才那位仆人,就是从旋风秦宝元这一面相错而过的。三个人仅有三分酒意,走路不可能出现醉态。

    他心生警兆,本能地想起唯一的可疑徵候,警觉地转头回望,想察看刚错肩而过的仆人。

    大事不妙,晚了一刹那,后知后觉的人注定要倒楣,头突然发僵,无法转动,光秃秃的脑袋,被一只大手扣住了,凶猛的,无可抗拒的劲道传到,把他的头向后扳。如果挣扎,秃脑袋很可能象鸡蛋般被扣破,他怎敢挣扎。

    “识相些,姓浦的,妄想抗拒或反击,首先得替你的脑袋设想一下。”制住他的人在他耳后凶狠地说:“替我传话给霹雳一剑,叫他赶快和端木姑娘离开襄阳,不要再替姓项的为虎作伥,以保全他的声誉,我这人对他这种人有些好感。这是最后警告,以后的打击将是致命的。”

    他感到头上的压力突然消失,猛地倏然转身。怪事,身后不见有人,冷冷清清的街道,百步内鬼影俱无。

    “咦!这人能比我的眼睛快?可能吗?”他毛骨悚然地自语,似乎感到汗毛直竖,隐约嗅到了鬼的气息,死亡的气息。

    他开始失去信心,怀疑自己是否已失去了练武人的反应和本能。摸摸脑袋,还遗留下一些隐痛,脑袋曾经被人扣住无疑问,这人确是在极短的刹那间鬼魅似的消失了。

    他知道,对方如果存心要他的命,他必定进了枉死城啦,同时,他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次日,霹雳一剑与凌霄凤,一早便上了下行的客船。接着,绝魂金剑邀来助拳的朋友,也陆续离开了襄阳。

    襄阳恢复了平静,暴风雨算是过去了。南阳八义已公开宣称,这件事认了,项家的人今后如果胆敢进入河南,格杀无论决不容情。因此,助拳的人没有留下的理由。

    武当的清虚道长,是在霹雳一剑走后的第三天到达的,比预计的时日晚了两天,同来的有遇真宫的两位有道法师,是清虚的师侄。

    汉北别庄顿行忙碌,三位老道受到地头蛇们的热烈欢迎,盛况空前。

    可是,洋洋喜气在一个时辰后消失无踪。这位修为已臻化境的活神仙,宣布乐八爷是被一种诡奇阴毒的制经术所制,可能是传说中的移宫过穴封经术,世间还没听说过有能疏散这种手法的人,即使武当目下的掌门仙师亲来,也无能为力。如果勉强逞能疏散,很可能要了乐八爷的老命,只有具有这种独门手法的高手才敢下手疏解。

    鬼煞的被制情形完全相同,不同的是鬼煞多断了三根肋骨。清虚道长很大方,给了鬼煞三颗武当的至宝九还丹,保证在十天半月之内,断了的肋骨可以复原。

    除了用丹药为两人保住元气之外,三位武当的老道束手无策。

    三老道答应留驻三五日,观察两人的变化,希望能研究出疏解的方法,必要时冒险试验,死马权充活马医,反正两人已经成了废物,能拖到何时,谁也不敢逆料。下手制人的人已经死了,到何处去找具有这种浊门手法的人疏解?其实到底是不是移宫过穴封经术所制,连清虚道长也不敢断定,说不出所以然来。

    第三天傍晚时分,黑煞带了两位贴身保镖,步出高大的院门楼,大摇大摆地沿大街北行,要到新城小北门西面的汉广亭旁司宅,那是六煞之一阴煞司灵均的宅院。司家在汉广亭附近,算是相当显赫的一家。

    至小北门,须经过一条小街,这条小街没有夜市,天黑后不久便行人渐稀,门灯也少,街道也弯弯曲曲,人行走其中,有时必须自备灯笼照路。

    三位武林高手,走夜路从不带灯笼。

    正走间,对面十余步外一条小巷口,出现一盏光线微弱的灯笼,持灯笼的人穿了长袍,大辫子垂在胸前,走起路来一晃一晃地。头上有瓜皮帽,脸貌朦胧很难看清。

    怪!灯笼怎么突然插在巷口的墙缝里了?

    三人仍未介意,一面走一面低声谈笑,近了。

    那人站在巷口,灯笼还垂在丈外。灯笼上写了四个红字:高平郡范。由于灯笼随风轻摆,旋转,红字的暗影也就不断移动,在那人的面部,留下一阵阵移动的怪影,显得阴森可怖,鬼气冲天,因为那人的脸苍白得怕人。

    走在前面的黑煞在四五步外悚然止步,咦了一声。

    两位保镖也倏然止步,右面那人越前两步双手上提戒备。

    那人站在巷口中,微弱的灯笼光线从斜方射来,站在大街心向那人注视。衣袍是黑的,瓜皮帽也是黑的,手背在背后,身后的小巷背景也是黑的。所以,在街心察看,只能看到那张怪脸,和慑人心魄的鬼眼。

    来人不言不动,鬼眼不转瞬地凝视站在街心的三个人,双方相距约在两丈左右,斜向相对。

    “什么人?”越到前面戒备的保镖沉声问。

    那人毫无动静,甚至那双可怕的鬼眼也不曾丝毫眨动。

    黑煞的胆量在六煞中号称第一,这时却感到寒气从脊尾上升,毫发森立。

    一声龙吟,两保镖警觉地拔剑出鞘。

    “鬼物!”黑煞突然惊呼。灯笼火焰一跳,接着倏然熄灭。

    一声鬼啸震耳欲聋,阴风乍起,可怖的鬼脸消失,四周黝黑。

    “当!”长剑堕地声入耳。

    黑煞一跃三丈,全力逃避鬼物,单足刚沾地,即将发力用劲再向前飞纵。可是,只感到双脚已不受控制,砰一声大震,重重地摔倒向前滚翻,静止时已失去知觉。

    许久,两名更夫发现了黑煞三个人,浑身软绵绵失去活动能力,也说不出话来,仅双目可以开合转动。更夫当然认识黑煞,立即叫开一家小店的大门,请人通知尚家前来抬人。

    天没亮,阴煞司灵均的家中也出了祸事,两位陪主人清晨练功的健仆,发现主人竟然不曾出房,心中起疑,赶忙叫醒了内堂管家仆妇前往察看,结果,房门被撞开,几位仆妇使女破门而入,发觉老爷司灵均成了活死人,伴宿的第二房小妾沉沉大睡,怎么叫也叫不醒,天亮后却自行醒来了,对房中昨晚所发生的事,一问三不知。

    绝魂金剑在辰牌正,接到黑煞尚家送来的消息,接着是司家派人前来报凶讯。半个时辰之内,他先后接到五家的噩耗,除了鬼煞之外,另五煞在这一夜中,全部遭了毒手,被制的情况,与乐八爷和鬼煞完全相同。至于恶煞的两个保镖,是被人打昏的,右臂握剑的手肘被击断,今后必须用左手握杀人家伙

    黑煞说不出话,两个保镖却说得十分详细,总归一句话,他们碰上了鬼物,如何被打昏的,他们说不出所以然来,但可以肯定的是,鬼物并未沾身,糊糊涂涂便躺下了,如此而已。

    但所有的人都心中明白,被废的人决不是遇上了鬼物,而是被姓岑的人所制,姓岑的并未死,扮鬼物复仇来了,五煞在一夜间全部遭殃。

    绝魂金剑大感惊骇,立即渡江住进汉北别庄。这里人多,所属的打手保镖与得力的地头蛇,皆奉命到别庄接受差遣,布下严密的警戒网,聚众自保。

    清虚道长与两位师侄脱不了身,走不成啦!

    庄门白天由门子负责守望,天一黑,增设两位警卫,随身带了兵刃暗器和警锣,如临大敌。

    当晚三更初,一个黑影接近了警卫森严的项园。项园因主人在汉北别庄,警戒反而更加严密。园内的巡逻哨,皆带了凶猛的猎犬作伴。

    把守园门的两名警哨,分站在牌楼式的宏大园门中间,一头猎犬伏在右面警哨的脚下。

    蓦地,猎犬陡然站起,喉间发出奇怪的低哮声。

    警哨警觉地蹲下,伸手抚摸猎犬的头部。

    不错,猎犬已有所发现,自头至脊,刚毛耸立,黑夜中只要伸手一摸,便知猎犬的躯体变化了,警哨轻拍猎犬的背部,猎犬那奇异的低哮声立即停止。

    “有人接近。”警哨向同伴低声说,拔剑在手戒备。

    好的猎犬,逆风可嗅听两百步外的声息,从刚毛耸立的程度,可概略知道猎物的距离。

    等到腰脊以上的毛耸起,犬牙呲出,那就表示猎物已到了切近,主人必须指示行动了。好的猎犬是不会发声吠叫惊动猎物的。

    警哨终于发出一声低喝,猎犬发疯似的向前猛窜,沿通向官道的小径狂奔。

    两警哨并未跟出,任由猎犬将接近的人逐出。

    猎犬窜出三十丈外,突然窜入路右的树林,从此毫无声息,像是平空失了踪。

    “咦!怎么没听到猎犬发威?”一名警哨讶然说。

    右方的树林前黑影一闪,眨眼间便出现在十步以内了。

    能在项园担任警卫的人,虽然不是什么名号响亮的武林高手,至少也是可以派上用场的剽悍人物。右面的警卫反应极为迅疾,看到黑影幻现,本能地一剑挥出自保,按理定可将黑影逼退,反应出乎本能。

    岂知黑影身形倏止,一剑走空,还来不及思索,黑影就从剑挥过后所出现的空隙中撞入,掌着肉的声音传出。

    警卫左耳门被劈中,向右摔倒。

    “嗯”左面的警卫只看到人影乱闪,印堂便被一段树枝击中,树枝横着打击,力道恰到好处,被打得仰面便倒,发出了一声极骇的警呼,便失去知觉砰然倒地。

    不久,换班的人到了,不但找不到两个昏倒的人,也在牌楼中间项园两个大字的横匾上,找到插在匾上原属于警卫的长剑,剑穗上悬着一封书信。

    信中简简单单写了四行字: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如还不报,时辰未到。

    猎犬的尸体是次日发现的,被套索勒住喉吊死在树枝上。

    项园大乱,信息传到汉北别庄。

    次日汉北别庄的人大批赶到项园防守,气势大壮。当夜,汉北别庄被一个黑影侵入,神不知鬼不觉打昏了五个警哨。

    一连三晚,项大爷经营的各种行业,先后被入侵,人被打昏,店堂被捣乱。位于襄阳湖西岸的楚山榨糖作坊,榨糖设备全被捣毁;这是项大爷唯一的非江湖行业。

    绝魂金剑惊怒交加,飞柬传书召集好友,出动全部爪牙,彻底大索姓岑的凶手,闹了个风雨满城,人仰马翻。

    又是三天,每天晚上都有人遭殃,受到袭击的人伤势逐渐加重,有些人的手脚不是骨折就是筋断。

    恐怖的谣言,象瘟疫般在地头蛇们的圈子里传播,叶县覆车案的真像也终于被发掘出来了。

    偌大的襄阳城,到何处去找一个无根的人?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不曾见过姓岑的真面目,受到袭击的人众口一词咬定是鬼物作祟,仅少部分的人曾经看到怪异的黑影闪动而已。

    恐惧是有传染性的,而且有强大的破坏性。有些人开始找借口溜之大吉;有些惶惶不可终日,时虞大祸临头;有些开始虔诚地拜天地敬鬼神,风吹草动也会惊出一身冷汗;有些人疑神疑鬼,精神濒临崩溃边缘。

    襄阳六煞与乐八爷,仍然毫无起色,每天得灌食液体食物,人瘦得走了样,就是死不了。

    搜索的行动内驰外亦驰,那不可一世的冲动,随时日的飞逝而化为乌有,敢拍胸膛为项家出死力的人没有几个了。绝魂金剑已感到情势不妙,也意识到更大的灾祸即将接踵而至,对方孤立他的计谋已经得逞,很可能向他发动致命的袭击的了。

    狗急跳墙,他想起铤而走险四个字。

    这天申牌左右,在元酒楼的雅厢。

    绝魂金剑带了两位朋友作东,主客是本府的首席巡检铁腕神刀郑朝宗,和名捕头量天一尺李家宏。酒已半酣,铁腕神刀从怀中掏出一纸公文。

    “项大爷,这是投入满城的告密函副本,看过了之后,大爷可决定是否需要兄弟尽力。”铁腕神刀脸上毫无笑容,将公文递过:“大爷知道,知府衙门其实权力有限,一切皆听命于满城的旗人。旗人一切都可以马虎,但对谋逆的事绝不宽容。告密人指出天地会逆匪首领潜伏本府,各地逆民纷纷赶来聚会,将有巨变。告密函虽未写出逆首的姓名,但在在皆指向大爷身上,贵汉北别庄那些往来的人,皆已落在满城的密探眼中。知府大人已奉到上谕,严防逆匪入境加强查缉逆民。如果要兄弟襄助,对大爷来说,有百害无一利,兄弟的脑袋,恐怕也早晚得砍下来挂在城门口示众。”

    “这封告密函”绝魂金剑接公文的手不稳定。

    “这种文件下得非常非常的快。”铁腕神刀苦笑:“不论本府外府,皆用加快羽书传递的。满城昨日傍晚收到告密函,饬办的公文今天一早就进了府衙的签押房。项大爷,你碰上了最可怕的仇家,一个见过世面,深谙官场习俗的仇家。他已留了一手,下一步兄弟真不敢设想。”

    所谓羽书,俗称鸡毛报,是官方的急递文书,封外加火漆时贴上一根鸡毛。信差有这种文书,身上的驿铃必定响得甚急,途上的行人马轿必须回避,不然将有天大的麻烦,连各地的官吏也不敢留难。

    “南阳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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