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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笔下文学 www.xxbxwx.net,尸案调查科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孟浩说到这里,长叹了一口气,言语中对这份情谊充满了不舍。

    “你们两个之间没有因为这件事产生矛盾?”

    “没有。其实在我心里,廖光永这个人很够义气,我俩干了两年多,每次都是他顶风去偷,可每次卖了钱都是五五分成,他从来没因为我腿脚不好就少分我一分。前几年要不是因为他,我也没钱给我娃治病,估计现在我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所以在我心里一直念着他的恩。虽然我俩干的是犯法的事情,可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真怪对不起他的。”

    “你们两个被判刑时,是不是关在一个监狱?”

    “是一个监狱,在监区的时候,我单独去找过他,可他始终没有理过我,我知道他心里对我有恨,所以这些年,我俩都形同陌路。”

    “廖光永在监狱里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没有。他这个人心眼多得很,监狱里啥人没有?万一得罪了,人家出去报复咋办?”

    “那照你这么说,这个廖光永在监狱里表现还算不错喽?”

    “他人挺仗义,跟狱友处得都很不错。”

    “很不错?”明哥捏着下巴反复地琢磨这几个字,忽然他眼前一亮,张口问道,“对了,他在监狱里有没有关系特别好的狱友?”

    “有,在监狱里放风时,我经常能看到他跟一个男的在一起,那个男的我在监狱里也打听过,好像跟廖光永在看守所是一个号房的。”

    六十七

    “那个男的叫什么名字?因为什么进的监狱?”明哥接着问。

    “叫耿天仇,四十多岁,因为故意伤害罪进的班房,蹲了五年。”

    明哥听到这里,飞快地在电脑上调取了这个耿天仇的相关信息。没过多久,放在办公桌面上的打印机便嘀嘀嘀地开始工作起来。

    “是不是这个人?”明哥把刚从打印机里出来的照片递给了孟浩。

    “对,就是他!”孟浩一眼便认出了照片上的人。

    这个耿天仇从面相上看并不出众,可他的眼神又让我觉着这个人的气质很不错。

    “耿天仇,男,三十八岁,服过兵役,因为吃饭问题跟人发生口角,将人打成重伤,构成故意伤害罪,判刑五年零六个月。”叶茜拿着那张刚打印出的判决书,小声地把主要的内容给读了出来。

    “原来如此,当过兵,难怪。”我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你跟廖光永这些年都没有联系过?”明哥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又接着问。

    “我倒是想联系呢,毕竟我心里有愧于他,我出狱后想拿一笔钱给他的家人,可听他村里的人说,他老婆孩子搬家了,具体搬到哪里我也打听不出来,所以这些年我们俩再没见过面。”

    “那好,咱们今天的问话就到这里吧,需要你配合时我再联系你。”

    “警官,我能不能问一下廖光永犯了什么事?”孟浩憋了半天,终于问出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他和他老婆前几天被人烧死了!”

    “什么!”孟浩猛地从沙发上蹦起,大睁双眼,仿佛他并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他两口子都被人烧死了?”孟浩再次问道。

    “对!”

    “这,这,这……”孟浩惊得说不出话来。

    “你跟我们公安局打过交道,规矩应该懂。”

    “我懂,我懂,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这点您放心。”

    “那是最好。你跟廖光永接触的时间也不短,你回去好好想想他身边有谁可能是犯罪嫌疑人,想到了请及时告诉我们。”

    “知道了,警官。”孟浩点了点头。

    送走了他,我们五个人全部回到了会议室内。

    “这条线索断了,咱们只剩下两条路还可以走。”明哥张口说道。

    “什么?还有两条路?”因为在我看来这个案件已经到了死胡同,没想到在明哥那里还有可以查下去的线索,我怎么能不惊讶。

    “焦磊,你把从死者家院子中拍到的摩托车轮胎印打在投影仪上。”

    “好的!”胖磊麻利地调试着仪器。我们都不知道明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把目光对准了那个从墙顶缓缓降下的白色投影布。

    吧嗒!随着一声按钮的声响,一张被放大的轮胎印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之中。

    “我刚刚查了一下死者廖光永的基本情况,他虽然盗窃了那么多辆摩托车,可他这个人花钱也是大手大脚,根本没有积蓄,而他在刚释放不久就再次作案,还因此被追逃,这就更加说明他身上没有钱,所以我有理由怀疑他们家院子里的那辆摩托车应该就是他刚刚盗窃得手的那辆,他还没有来得及销赃。”

    “因此我调取了失窃摩托车车主的报案材料,根据他提供的摩托车购买证明以及摩托车驾驶证上的照片,他丢的这辆摩托车为铃木125型摩托车,车轮印跟死者家中的一模一样,这就证实了我的猜测。”

    “现在这辆摩托车不知去向,可以肯定是被嫌疑人骑走。而且我怀疑,现场的助燃物汽油都有可能都是从这辆摩托车里放出来的。”

    “嗯,绝对有这个可能。”我们都表示认同。

    “从嫌疑人的作案手法不难判断,他有一定的反侦查经验,摩托车这么大的物件很显眼,所以如果我是嫌疑人我肯定会在第一时间把摩托车给处理掉。”

    “有道理。”我点了点头。

    “还有,根据死者儿子提供的情况,在他们的家中丢失了大量首饰和金条,一般首饰的特征很难辨认,但金条的特征很明显,它是由中国银行发售的理财金条,这种金条都有统一的规格,所以很有针对性。”

    “叶茜!”

    “在!”

    “这两条线索就交给刑警队了,典当行业和摩托车回收行业,都是咱们下一步要重点调查的目标。”

    “好的,冷主任。”

    “散会。”

    一回到办公室,叶茜就忙着给徐大队打电话,我则是从电脑中把那辆失窃摩托车的信息打印了出来。因为打印机放在叶茜的办公桌上,所以机器打印的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

    “你打印这个干什么?”叶茜挂掉电话,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准备找刘哥帮着打听打听。”

    “你现在跟刘哥走得倒热乎!”叶茜可能没有想到这层关系,听我这么说,她的嘴角也扬起了一丝笑容。

    我口中的刘哥就是在我们省专门经营公路赛摩托车生意的有为青年,在去年的一起案件中,多亏了他才找到了嫌疑人,我跟他这一来二去也就熟络起来,我们两个是相当投脾气,每次他来云汐市我俩都会在一起喝两杯。(详见第一季第四案)

    “那是,我们男人之间的友情哪里是你们女人能理解的?我找他帮忙,那不就一句话!”我拍着胸脯说道。

    “那这就好办了,只要嫌疑人没把车骑出省,找他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叶茜也相当认可刘哥这方面的能力。

    我没有耽误一点时间,直接把报案人提供的摩托车的相关资料拍成照片用微信发了过去。为了保密,我并没有告诉他任何案件的情况,只是让他帮忙查一下这辆车的下落。

    刘哥为人很爽快,我这边刚发过去不久,就收到了回复。

    就目前这个案件来看,也只有把希望寄托在这两条线索上面了。

    假如嫌疑人前去销赃,我们就能调取相关的视频资料,有了视频,那这个案件才不至于再次钻进死胡同,如果连这个都调查不到,案件就真的要黄了。

    也就在第四天,两条线索很快有结果了。

    “冷主任,目前我们全市的典当行近期都没有收过类似的金条,金银加工业我们也做了调查,没有任何关于这方面的线索。”

    “嗯。摩托车查得怎么样?”

    “摩托车是小龙托刘哥帮着查的。”因为刘哥曾经协助我们办过案件,所以明哥对他并不陌生。

    “小刘调查的结果怎样?”

    “这辆摩托车在案发的第二天便被卖到了我们市一个二手车收购行里。”

    “有没有监控?”胖磊慌忙问道。

    “有,监控我也调来了。”说着叶茜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红色的U盘递给了胖磊,然后她接着说道,“嫌疑人去卖车的时候戴着口罩、帽子和手套,基本上是武装到了牙齿,从监控中根本看不出来他的长相。”

    “嫌疑人来去路线的街面监控调取了没有?”

    “调了,都在里面,但是根据刑警队侦查员的反映,这个人一路上始终都是这身打扮。”

    “行,那我看看再说。”胖磊有些失望地把U盘装在了自己的上衣口袋里。

    “虽然摩托车的监控看不出来什么,但是至少证明了嫌疑人有销赃的行为,咱们不是还有一个金条的线索吗,他没有在咱们市销赃,不代表不在别的市销赃,所以磊哥咱也不能太沮丧。”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金条这个不用再查下去了,估计这些东西还在嫌疑人手里。”明哥吐出一口烟雾说道。

    “什么?还在他手里?冷主任,你是怎么分析出来的?”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嫌疑人销售摩托车完全是为了防止我们以车找人,把他给抓住,否则他也不会在案发的第二天就急于把摩托车给处理掉。而金条则不一样,昨天我查过,这种银行发行的金条会开有收据,如果要兑换成现金,都是在银行操作。要是他拿着印有‘中国银行’的金条去典当行,很容易会被人猜测是偷来的,我觉得他不会冒这个风险。”

    “典当行业属于特种行业,我们公安局对他们的监管力度也比较大,任何典当物在典当的过程中都需要登记,经过这些年的宣传,这都是路人皆知的事情,我想嫌疑人不会不知道。”

    “从案发到现在才十几天的时间,按照黑话来说,正是风头最紧的时候,所以我有理由怀疑,嫌疑人很可能现在不会把金条出手,估计他会等风声过去后,才着手处理这些东西。”

    “明哥,你的意思是,咱们的线索又断了?”我用期盼的眼神看着他,希望他还能再次创造奇迹。

    “唉!目前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明哥叹了一口气。

    “完了!”这两个字足以概括我现在的心情。

    “我去看视频,我不信他能做得天衣无缝!”胖磊咬牙切齿地一拍桌子,起身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磊哥,我陪你。”

    “我也去!”

    我跟叶茜一前一后走出了会议室。

    六十八

    随着几段监控视频的打开,果真跟叶茜介绍的基本相符,这名嫌疑人真的是武装到了牙齿,鸭舌帽、口罩、手套一样不少,再加上视频并不是很清楚,根本没有分析的价值。

    吧嗒!胖磊双击鼠标左键,点开了一个文件名称为“十字路口”的视频文件。很显然,这是一段记录嫌疑人来去路线的延展视频。

    从屏幕上我们能看到嫌疑人正在沿着十字路口的方向一直朝南走,看走路的姿势,比之前卖车的时候要放松许多。

    吧嗒!这段视频看完,胖磊又点开了另外一个。

    几十分钟后,十几段视频播放完毕,嫌疑人也彻底消失在了我们的视线之内。

    “磊哥,你把这些有嫌疑人出现的视频全部剪成一段,我好像看出了一点苗头。”我皱着眉头说道。

    “什么?你看出嫌疑人是谁了?”胖磊和叶茜同时惊呼道。

    “没有,你先剪再说,我还需要再仔细地研究一下!”我表情严肃地回答道。

    “好,给我二十分钟!”胖磊动作迅速地把所有的视频文件排列整齐,开始用软件进行剪切。

    前后也就三支烟的工夫,他便把一段只有嫌疑人影像的新视频放在了电脑的桌面上。

    “小龙,可以了!”胖磊起身给我让了位置。

    吧嗒!这段长十分钟的视频被我打开了。叶茜跟胖磊都好奇地站在我的身后,想看看我究竟要研究什么。

    视频被我反反复复地看了五遍,胖磊和叶茜在我身边连大气都没敢出一下。

    “磊哥,你把嫌疑人在人行道步行的这段给我单独剪下来!”

    “没问题。”

    等他剪好之后,我又把所有的精力集中在了这段视频上,叶茜已经熬不住了,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之上,胖磊也揉着微红的眼圈在我身边硬撑。

    吧嗒!就在此时,我按下了视频的暂停键对他们两个说道:“我想我知道嫌疑人是谁了!”

    “什么?”胖磊和叶茜直接叫了出来。

    “对,如果我观察得没错的话,这个嫌疑人应该就是那个跟死者廖光永关系不错的狱友,耿天仇。”

    “什么,就根据这一段只有嫌疑人背影的录像,你就看出来了?你没搞错吧?”胖磊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

    “我不是看他的背影,我是在看他走路的姿态!”

    “你怎么越说我越糊涂了?”

    “别磨叽,赶紧说!”胖磊的话还没说完,叶茜一脚踢在了我的板凳腿上催促道。

    “着什么急啊?”

    “你倒是说还是不说?”叶茜瞪了我一眼,开始撸袖子。

    “好,我说,为让你们听得明白,我必须要给你们解释一下几个名词。”

    说完,我从打印机里抽出一张空白的A4纸,在上面随手画了一个横向的X坐标轴和一个纵向的Y坐标轴,接着我又在Y轴的左右两端画了两枚鞋印,做完这一切,我开口说道:“人的神经系统应对环境刺激变化做出的必然反应,会在足迹形成的各个环节中产生作用,最终表现为足迹的特征反应。在我们研究这些特征反应之前,要搞清楚三个名词,步长、步角,还有步宽。”

    说到这里,我指着我刚才画的图解释道:“假设这是我们自己走的几枚鞋印,我把它们放在X轴和Y轴的区域内来分析,这步长很好理解,就是一个步子的长度。步角就是你的鞋印的中垂线跟Y轴的夹角,因为我们正常人在走路的过程中脚尖基本上都会外展,尤其是外八字的人步角最为明显。当然还有一些特殊的情况,比如‘X’型腿和‘O’型腿的患者,他们的步角就要区别对待。步宽,也很好理解,就是鞋印到Y轴之间的宽度。”

    “一般人在正常的行走过程中(醉酒、生病等一系列特殊情况除外),这三个数值会有一定的规律可循。举个简单的例子来说,女性通常步长较短,步宽较宽,步角小。这是由女性的生理结构特点决定的,但也受后天动作形成过程的影响。比如学习舞蹈的女性步角明显大于普通人群。”

    说着,我又把他们两个的注意力引到了电脑屏幕之上。

    “我们光了解这些还不行,还要知道观察一个人的行走姿态。人的行走运动是人体全身协调性的复杂运动。在行走过程中,人的头、躯干、四肢等部位器官,均以一定的方式相互协调,反复、有规律地运动,共同完成步行运动。这其中,各环节相互影响,相互制约。”接下来,我们逐一分析:

    “头是人体的首脑、中枢。常言道,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行走时头的姿势必然会影响到足迹的形成。当步速加快时,身体重心也会随头的摆动而转移,这可以直接影响到双脚的迈步动作,从而使步子特征发生改变。”

    “躯干是人体的支柱。由于个人生理习惯的千差万别,构成了每个人行走中的平衡条件不同,因而每个人在行走过程中会出现各自具有的低头、点头、摇头等定型的姿势和动作。”

    “四肢在人体行走过程中,主要是配合着躯干做相应的摆动,起到加速和增加移动性,即协调平衡的作用。上肢的摆动幅度直接影响到步长、步宽、步角的大小。”

    “当人体的行走姿势发生改变的时候,人体器官的摆动幅度也随之变化,步速变快或者变慢,步子特征也相应变化。例如,犯罪现场中,当犯罪嫌疑人害怕某种危险出现时,就会产生一种小心谨慎的状态。在行走过程中就会减慢速度,反应在足迹上,就是步长变短、步宽变宽、步角变小。当犯罪嫌疑人由于害怕被发现,恐惧感增强时,在行走过程中就会加快速度,表现在足迹上就是步长变长、步宽变窄、步角变小。”

    胖磊跟叶茜一边听,一边盯着桌面上的图形,我趁着这个工夫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说道:“整段视频,从嫌疑人行走的姿态上分析,他的心理状态是这样的:刚开始的时候因为要销赃,所以表现得比较紧张。当车子卖掉以后,他整个人的心情放松了很多,他走在人行道上的这段录像就有了研究的价值。从这段视频我们不难看出,这个嫌疑人抬脚和落足都十分有力,而且你们看这里。”

    我从桌子上拿出一支笔指着人行道上四四方方的拼花说道:“这是人行道上最为常见的水泥拼花,它的规格基本上都是一致的,我可以通过这个来测量嫌疑人每跨一步的步子长度。经过我的观察,我发现他这一百多步的长度都惊人地一致。”

    “这能说明什么?”叶茜还没有听明白。

    “拿我们普通人举例,我们走路因为没有受过严格的训练,所以步子的长度,还有摆臂的动作都会显得很随意,虽然有一定的规律可循,但是绝对不会像他这样精确。”

    “你是说他受过训练?”

    “对,而且是长时间的训练,像他这样的步态特征,只有军人或者经常参训的特警才会出现。我们上大学参加过短暂军训的都知道,在军训的过程中,不管是齐步走还是正步走,都需要标齐排面,所以就算是你的脚再长,也要收得恰到好处才行。长期的这种训练,会导致人的步态特征产生一定的定式,他走的每一步都恰到好处。我以前在大学里就听痕迹学老师讲过这方面的知识,很多的退伍军人就算是在生活中,也会保持这种习惯。为什么有些人当过兵以后,整个人的气质都会发生变化,步子的特征也是其中的一方面原因。这就跟模特在T台上走猫步会显得很有气场的道理是一样的。”

    “难怪俗语都说,行得正、坐得端。”叶茜边点头,边说道。

    “不光是这个,你看他走路摆臂的动作,也能看出来他曾经接受过长期的军事训练。”

    “死者廖光永的关系圈子里只有耿天仇这一个人曾经在部队里服过役,难怪你会说嫌疑人是他!”叶茜恍然大悟。

    “但这只是推测,我们总不能拿着这段背影录像去跟检察院解释这些吧!你信不信检察院真的能把我们给轰出来?”我有些无奈地说道。

    “我有一个辅助的办法。”胖磊慢慢悠悠地插了一句。

    六十九

    “什么办法?”我好奇地问道。

    “我刚才听你这么一说,觉得可以做一个图像重叠。”

    “啥?图像重叠?这是什么高端的东西?”

    胖磊点上一支烟卷:“这个耿天仇以前蹲过监狱,监狱中也是视频监控覆盖最为密集的地方,我们可以调取监狱中的视频,在其中截取一段耿天仇步行时的视频,我再用处理软件,把两个监控中人物的头部、四肢、躯干等位置标注成特征点,做出3D模拟图像,如果两个监控中的模拟图像在行走的过程中能够重合,这就说明嫌疑人可以确定是他。如果真的可以确定,那咱们剩下的工作就是围绕着这个人找证据,目标都这么明确了,你认为还能难倒我们这些专业人才吗?”

    “我天,磊哥,你真厉害,这么高端的东西你都会?”我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那是,你磊哥我可是搞图像的天才,这点哪能难倒我?”胖磊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谦虚两个字。

    “可是耿天仇都已经出狱好几年了,监狱里的监控能保存这么长时间吗?”叶茜的一句话把我刚刚点燃的小火苗浇得连火星子都不剩。

    “对啊,磊哥,一般的监控不只能保存一个月吗,这都几年了,还到哪里调?”我的脸上是一会儿阴一会儿雨。

    “监狱的监控存储量那么大,肯定不可能长期保存,否则他们要多少硬盘才能装下?监控基本上都是定期就删的!”

    “磊哥,你玩我?”

    “但是!”我刚捋起袖子,胖磊便把手举起,做了一个打住的动作,嘴里蹦出了这两个字。

    “但是什么?你说啊!”我在一旁催促道。

    “普通的监控肯定是要删除的,但是有些特殊的监控会保存很长的时间,比如在监狱里看个病,违反监规等等,要是想找,那么大的一个视频网络系统,找到他的画面一点问题都没有。”

    “我去,你现在说话咋跟老贤一样,就喜欢大喘气,那咱还等什么,赶紧去啊!”

    “行,跟明哥把这件事汇报一下,我们就动身过去,反正监狱是二十四小时都有人。”

    明哥在得知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之后,当即决定跟我们一

    道去,科室留老贤看家。

    在我们省,被判刑的罪犯基本上就两个去处,一个是果湖市的白湖农场监狱,另外就是省城的六合市柴油机场监狱。

    有些人可能说,这监狱名字咋起得那么奇怪?这主要是因为在监狱服刑的罪犯平时都需要干活,所谓劳动改造,不劳动怎么改造?

    以我们省的白湖农场监狱来说,以前的犯人在服刑期间的劳动改造就是种地,因为这些年可耕种的土地越来越少,白湖农场已经转型为以手工业为主了。而这柴油机场监狱从字面上就可以很好地理解了。我们省有个规定,重刑犯(十年以上、无期、死缓)基本上都是投送到柴油机场,剩下的罪犯则在白湖农场服刑,而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白湖农场。

    我们的车直接开往监区外的行政大楼,在递交相关的手续之后,值班的干警把我们领进了一间超高配置的视频监控室。监控室正对大门的一面墙上被分割成了无数的视频画面,真的不是我在夸大,这数目,反正我是数不过来。

    室内更是摆放着十几排上百张长条桌子,每张桌子上都整整齐齐地摆放了两台电脑,几十名工作人员正在戴着耳机来回切换监区的画面。

    胖磊好像对这种场面一点都不陌生,他很自来熟地跑到了一位肩扛一杠三星的干警跟前,简单地沟通了两句之后,男子起身给胖磊让出了位置。

    我们几个见状也都围了过去。

    胖磊那两只肥嘟嘟的手很娴熟地操作着键盘和鼠标,没过多久,几段清晰的影像就被他备份了下来。

    “行了,这么多就够了!”胖磊把U盘从电脑上一拔,很自信地说道。

    我们跟监狱系统的同行告别之后,便马不停蹄地折回单位。

    胖磊一踏进科室的院子,就一头钻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这种技术活我们本来就帮不上什么忙,本打算趁着这个工夫休息一会儿,没想到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的明哥又给堵上了一个线索上的漏洞——那辆失窃的铃木摩托车。

    胖磊的视频就算是比对得再好,也只能是一条侧面证据,而那辆摩托车曾和嫌疑人长时间接触过,如果能从它上面提取到指纹或者DNA信息,那这个案件就可以直接宣布破案。有时候想想,我真的是丢了西瓜抓芝麻,哪头重哪头轻都搞不清楚,还好有明哥给我把着大方向。

    也就在胖磊钻进办公室的半个小时后,一辆小货车载着那辆摩托车来到了院子中,我和老贤已经早早地准备了自己的专业工具时刻准备着。

    摩托车这种最为常见的交通工具处理起来并不是很困难,老贤和我的整个提取和处理工作,前后也就一个多小时。

    在我们处理痕迹期间,胖磊那边已经传来利好消息,嫌疑人的3D模拟行走姿态跟耿天仇的相似度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从侧面我们基本可以证明,他很有可能就是嫌疑人。

    因为耿天仇曾经被公安机关处理过,所以他的指纹、足迹,还有DNA样本在我们这里都有存档,剩下的工作再简单不过,只要我跟老贤能在摩托车上处理出来一点能跟他挂上钩的物证,那我们就可以直接收网。

    可事情并没有像我们想象的那样顺利,摩托车上的指纹全部都被排除了,老贤检出的DNA也完全跟耿天仇不匹配。

    因为有了胖磊的视频重叠技术做支撑,明哥当即决定,先把这个耿天仇传唤到刑警队,然后对他的家展开搜查。这是最为立竿见影的办法,试想,如果我们在他的家中找到了被盗的金条和首饰,或者发现他在死者家中穿的那双鞋,这其中的任何一样都可以直接给他定罪。

    但这种方法有一个相当大的弊端,如果能找到证据,那皆大欢喜;如果找不到,这个耿天仇肯定会警觉,以后再想找到足够的证据破案难度就会更大。

    不过,就这起案件来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因为我们事先已经判断认为,那些金条嫌疑人很有可能没有销赃,所以明哥做出这个决定也并非鲁莽之举。

    像耿天仇这样的劳改释放人员,辖区派出所会不定期地对其进行普法教育,所以也就几个电话的事,耿天仇的住处就被我们摸得一清二楚。

    为了防止搜查有疏漏,我们选在第二天光线最强的时候赶到耿天仇的住处。而在我们到来的前一分钟,他已经被刑警队的侦查员先行带走了。

    七十

    低矮的院墙围着一间摇摇欲坠的瓦房,院子里堆满了废旧的纸箱,这是我站在院外就能看到的景象。很显然,这耿天仇的日子过得不是很好。

    距离案件发生到现在已经有将近二十天的时间,所以现场勘查的意义已经不大,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找寻死者家中失窃的金条以及嫌疑人作案时所穿的那双鞋。

    叶茜带头冲进了那间瓦房之内。

    “哎哟。”我刚想追着叶茜的身影也冲进去,哪知道一头撞到了院子外搭着的铁丝之上,铁丝上晾晒的衣物随着它左右的摇摆全部掉落在地。

    “他奶奶的!”我暗骂了一句,蹲在地上把那几件缝着补丁的秋裤捡了起来。

    可能是因为现在很少有人穿打补丁的衣服,所以这个特征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说小龙,你盯着人家秋裤的裤裆看什么?”胖磊晃晃悠悠地走到我的面前问道。

    “不对,这种针法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我眯起眼睛开始仔细回忆起来。

    “针法?”

    “我想起来了,我在死者家中也看到了这种针法,当时死者的儿子打开衣柜时,我留意了一下。”

    “这上面有什么问题?”胖磊好像更关心这个问题。

    “因为在某些案件中,缝补特征可以起到很大的辨识作用,比如嫌疑人戴的手套有补丁,他现场留下的手套印就会有缝补特征,所以在痕迹学上有专门的研究。”

    “快说来听听!”

    “一般缝制衣服,会有六种基础的针法。第一种,叫平针。这是最常用最简单的一种手缝方法,通常是用来做一些不需要很牢固的缝合。它的方法就是把被缝制的衣服叠成波浪形,然后一针穿过去。第二种,疏针、假针。和平针的针法一样,但是距离比较大,这种手缝的方法通常是用来做正式缝合钱的粗略固定,为的就是方便下一步的缝合。第三种,回针、倒针。它是类似于缝纫机的缝合方法,这种缝纫的手法最为牢固,常用来缝合拉链、裤裆等牢固度要求很高的地方。第四种,锁边针。这种方法一般用来缝制织物的毛边,防止织物的毛边散开。在一些毛线衣的锁扣处用得比较多。第五种,包边针。在锁边针的基础上,又增加了一道装饰性的缝合工序,其实用性和锁边针差不多。第六种,藏针。顾名思义,就是能够将线迹完美地隐藏起来的一种针法,它在布艺制作的过程中用得比较多。”

    “这里面这么多讲究?”胖磊有些惊讶。

    我没有过多在意他的表情变化,而是指着那条秋裤的裤裆说道:“我刚才说的缝补方法是最基础的六种,经常做针线活的人基本上都会。拿这条秋裤来说,因为裆部破损严重,缝合的人是在裤子的内侧找了一块颜色相近的布料给缝上去的,这就涉及多种针法的组合。比如,这缝边的时候一般用得最多的是平针或者回针,为了使得这块补丁紧贴原先的秋裤,还需要用到包边针和藏针。对于这些具体情况,每个做针线活的人都有自己的习惯方法。”

    这时明哥、老贤,还有叶茜也围了过来。我简单地把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接着说:“我们看这条秋裤的裆部正中间位置,为了使得这块补丁紧贴秋裤,缝补者用了多种针法之外,还选用了不同的图案。一般这样紧贴的处理,很多人选用的是‘回’形缝补法,就是在破洞的周围用线缝一个‘回’字,用来加固补丁不掉落。但这条秋裤上用的却是‘田’字缝补法,这种缝合的方法一般人很少用,虽然这种缝合的方法比‘回’字法牢固,但是它很考验缝合者的技巧,假如‘田’字缝歪了,会很难看。从这条秋裤上,我们不难看出,这个缝合者的手工活做得很漂亮。”

    “你是说……”

    “对!”我没有给叶茜抢答的机会,接着道,“我们之前调查过,这个耿天仇就是一个光棍,派出所的管片民警也能证实,他从牢里出来就一直一个人以收废纸箱为生。所以他的家里不可能会有女人给他缝补衣物,而且这么细腻的手法也不会出自一个男人之手,这是第一。”

    “第二,我刚才也说过,我在勘查死者家中时发现了几件衣服上有一模一样的缝补手法,所以我怀疑这件衣服上的缝补痕迹应该是出自女性死者苗小兰之手。”

    “第三,苗小兰给耿天仇缝补的是裆部,如果两个人关系一般,肯定不会有如此举动,尤其农村人,都很保守,两人如果没有关系,更不会有如此亲昵之举。试想,一个是廖光永的好友,一个是廖光永的老婆,你说他们有没有可能……”

    “你是说他们两个有一腿?”胖磊做了十分精辟的总结。

    “对!”

    “要想证实这一点不困难。”明哥也开了口。

    “什么?这还能证实?”我有些诧异。

    “通过尸体解剖我发现,苗小兰做了结扎手术,如果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曾发生性行为,应该不会戴安全套,这样耿天仇的精液就有可能会留在苗小兰的内裤之上,咱们只要去她家里多找一些她穿过的内裤,就一定会有发现。”

    “明哥,这你都能想到!”老贤差点就要尖叫出来。

    “在屋里找到东西了没有?”我转而问道。

    “没有,屋里空空如也,啥也没有!”叶茜对我摊开双手说道。

    “我进去看看。”

    耿天仇所住的屋子站在门口就能“一览众山小”。

    一张木板车、一个老式的衣柜、几个小木凳,就是屋里的所有家当。

    “看来真的没有搜查的必要!”我摇了摇头准备离开。

    “咦,这是什么?”木门上的一排小字引起了我的注意。

    “YH026,这是什么?好像是用刀刚刻上去的!”因为木门上布满了污垢,所以这两个字母加数字显得格外扎眼。我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答案,所以只能放弃。

    “叶茜,屋里没有,回头多找几个刑警队的兄弟,把院子全部掀开找一找啊!”

    “那是自然,光我们几个要找到猴年马月。我已经打电话了!”叶茜冲我摇了摇手机。

    “你办事,我放心!”我对着她竖起了大拇指。

    “既然在这里没有发现,咱们就去死者的家一趟,证实一下小龙的假设对不对!”明哥朝我们招了招手,示意抓紧时间上车。

    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老贤怀里抱着七条花花绿绿的内裤走进了实验室。

    我们其他人则拐到刑警队,去会会这个疑似嫌疑人——耿天仇。

    七十一

    因为现在还不能确定他为犯罪嫌疑人,所以对他的问话,暂时只能在询问室展开。

    耿天仇的长相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不少,一件灰白色的夹克配黑色的裤子,脚穿一双圆头皮鞋,虽然衣服看起来很廉价,但看起来很干净、整洁,此时他端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

    “知道我们找你来是为了什么事吗?”在老贤的检验结果出来之前,明哥又开始了兜圈子战术。

    “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明哥的眉毛一挑。

    “真的不知道!”

    “认识廖光永么?”我注意到明哥说出这句话之前,已经把目光全部集中在了他的脸上。

    “认识!”耿天仇回答得很从容。

    “怎么认识的?”

    “一起蹲过大牢。”

    “这些年你们之间有没有联系过?”

    “跟他没有联系过,跟他的老婆有联系。”

    “哦?”我们在场的每个人都没有想到他会主动交代这一点。

    “我出来的时候,廖光永还没有出来,他在牢里托我好好照顾他的老婆,所以这几年我跟他的老婆一直都有联系。”耿天仇的答案算是合情合理。

    “廖光永出狱的时候,你们有没有联系过?”

    “通过电话,但没见过面。”

    “你们两个关系那么好,你兄弟出狱了,你难道都不去看一看?”明哥眯着眼睛问道。

    “我是做废纸箱收购的,他出来的那会儿刚好是过年期间,超市每天都会扔出来很多纸箱子,我就指望那时候多挣点呢,所以根本没时间去见他,我就想着忙完这段时间给他打电话的,可前几天老打不通他电话。”耿天仇对于明哥的每一个问题都对答如流。

    “你跟他老婆是什么关系?”明哥很刁钻地问道。

    耿天仇听到这个问题,忽然不自觉地把眼睛向上方斜视,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没、没、没什么关系啊!能有什么关系!”虽然表情看不出什么异样,但说话却有些结巴,很显然,他没有说实话。

    “不对吧!我怎么觉得你们两个有关系呢?”明哥边说,眼睛边往桌子上的手机瞟去,他在等老贤的消息。

    “我……”

    “怎么了?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好吧,我承认,我跟他老婆好上了!”耿天仇说完,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果然没错!”我在心里暗自兴奋。

    也就在此时,明哥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是老贤的电话,他拿起手机短暂地接听之后,对我们做了一个“OK”的手势,很显然,DNA也做出了结果。明哥很有底气地问道:“你两个怎么好上的?”

    “她老公常年不在家,我又是一个光棍,很自然就好上了!”耿天仇回答得很平静。

    “那你现在还跟不跟他老婆联系?”

    “没了,她丈夫都回来了,我再联系,不是找不快活嘛。”

    “他们两个被人烧死的事情,你知不知道?”明哥的眼神中泛着寒光,冷冰冰地问道。

    “烧?烧死了?”耿天仇似乎不敢正视明哥的眼睛,躲躲闪闪地回答道。

    “行了,你可以回去了!有情况再联系你吧!”明哥直接起身下了逐客令。

    “哎,哎!”耿天仇如释重负,使劲点了点头,离开了询问室。

    “嫌疑人就是他。”明哥望着他的背影,说出了一个相当给力的结论。

    “什么?真的是他?”我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对。我问的问题他都没有丝毫的遮掩,尤其是他跟死者老婆通奸的事情,回答得很爽快,这不符合常理。当我告诉两人的死讯时,他竟然没有惊讶,而是躲躲闪闪。很显然,他早就知道两个人已死,所以嫌疑人一定是他。”

    “我们手头没有证据,现在人也已经惊了!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我没有被短暂的喜悦冲昏头脑,问出了最为关键的问题。

    “这个案件已经走到了最坏的地步,咱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盯死他,一定要把失窃的那些财物找出来。另外,我准备启动复勘计划,我就不信,他能把案子做得那么天衣无缝!”

    “看来,我们遇到了根难啃的骨头啊!”

    回到办公室,我有些沮丧地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

    “要以我看,还不如把他给关起来,然后慢慢地搜,肯定能发现线索!明知道他是嫌疑人,还要把他给放掉,真不甘心!”叶茜也气鼓鼓地说道。

    “一听你这话,就是外行,没有证据把他抓起来一点用处都没有,单人单案最多就只能关七天,七天以后不还得放人?”

    “关他七天也好,最起码能解解气。这个案件都已经缠我们快一个月了,最终还是没有证据!”叶茜有些气急败坏。

    “把他放了也好,咱们在暗中观察,我就不信他的狐狸尾巴不露出来!”

    “您有新短消息,请注意查收!”正当我们两个相谈甚欢时,叶茜的手机响了起来。

    “陌生号码?都这么晚了,谁还给我发信息?”叶茜盯着自己的手机皱起了眉头。

    “嗨,你是不是当警察当得有些太小心谨慎了,陌生电话可以不接,短信又没啥,点开看看呗。”我跷着二郎腿随口说道。

    “对哦,好像你说的也有道理!”她嘴角微微一笑,点开了信息。可两秒钟之后,叶茜突然起身,由于她的动作太大,身后的椅子直接被她蹬倒在地,发出咚的一声响。

    我看着她有些惊慌失措的表情,赶忙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可能,难道……?”我能感觉到叶茜的呼吸在明显加速。

    “到底怎么了?找到金条了?”我有些小激动地问道。

    “不是案件的事,跟冷主任说我先回去了!”叶茜慌里慌张地抓起头盔夺门而出。

    “整天跟小疯婆似的!”我摇摇头,对着她离去的背影说道。

    七十二

    嗡,嗡!一辆红色的公路赛摩托像疯马一样在公路上狂奔,叶茜已经不知道闯了多少个红灯,此刻在她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尽快赶到短信上说的那个地点——泗水河岸,凉亭。

    吱呀!冷清的河岸边传来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响。

    叶茜把那辆价值不菲的摩托车往地上一扔,她不想浪费一秒的时间,冲着紧靠河边的凉亭飞奔而去。

    夜,静得出奇,月光像朦胧的银纱织出的雾一般,闪出圣洁的色彩,缓缓流动的河水折射出粼粼的波光。

    一位长发妖娆的年轻女子正静静地站在河边的护栏外盯着河面出神。斑点状的微光映着她精致的脸庞,忧郁的眼神、洁白的皮肤在墨色苍穹的映衬下,颇有点“倩女幽魂”的味道。

    叶茜急促的步伐在距离女子还有几米的距离忽然停下。

    “你来了?”女子没有回头,背对着叶茜轻轻地问出了声,她的语气平淡无味,让人感觉没有掺杂一丝情感。

    “你、你、你、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我和她之间的暗号?”叶茜的声音有些颤抖。

    “因为,我就是她!”女子说完,轻轻地转身,两人的眼神在一瞬间交接在了一起。

    叶茜愣了几秒,接着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的双脚也因为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本能地往后退了几步,当她终于看清楚这一切时,泪水毫无征兆地从眼眶中流出:“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是我,我现在的名字叫丹青。”女子看到叶茜如此伤心的表情,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丹青,丹青。”叶茜一直重复着她的名字,一连串泪珠从她悲伤的脸上无声地流了下来,她没有一点的哭声,任凭眼泪不停地往下流淌,泪珠在她的脸庞上串成了线。

    “嗯!”丹青轻轻地应了一声。

    强烈的感情如泰山压顶般地向叶茜袭来,这是一种撕心裂肺的喜悦,在这一刻,所有的所有都被她抛在脑后,压抑在内心的那种情感,像火山一样爆发,她一把将丹青揽入怀中,泣下如雨,声嘶力竭:“你这么多年在哪里?你怎么不联系我,我找得你好苦,真的好苦。”

    “不用担心,我回来了!”丹青的脸上似乎多了一丝愁容,她轻轻地将叶茜揽入怀中,拍打着她的肩膀。

    许久之后,叶茜的痛哭声变成了抽泣。

    “你这些年都好吗?”叶茜泪眼婆娑地看着丹青问道。

    “嗯!”丹青点了点头。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想再提那件事。”丹青的眉头挤出了一道皱纹。

    “好,不提,我们不提。”叶茜像个生怕被抛弃的孩子,诚惶诚恐地说道。

    “嗯!”丹青轻言一声。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叶茜轻轻地抚摸着丹青的脸庞,言语中充满了愧疚。

    “既然我们都好好的,就不要再提那些事了,就让它过去吧。”丹青从口袋中掏出一张纸巾帮她擦拭脸上的泪水。

    叶茜紧紧地抱住丹青,学着忘记曾经的那些悲伤,她也慢慢地释然了。

    “你这次来云汐市就是单纯为了找我?”良久之后,叶茜问出了这个问题,她很期待丹青的回答。

    “嗯,主要的目的就是来找你!”丹青点了点头。

    听她这么说,叶茜把抱着丹青的手又紧了紧,嘴角露出甜甜的笑容。

    “你这次来还走吗?”

    “嗯,一会儿就走,可能好几个月后才会回来!”

    “到哪里去?”叶茜很不舍地问道。

    “有点事情。”丹青用纤细洁白的手指慢慢地撩起鬓角的长发,神情恍惚地回了一句。

    “嗯,你去忙你的,我等你回来!”叶茜很贴心地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嗯!”丹青看着她深情注视自己的眼睛,点了点头。

    “我……”

    “能不能陪我坐一会儿?”叶茜刚想说下去,丹青言语轻淡地打断道。

    “嗯!好!”叶茜乖巧地没有出声。

    丹青坐在凉亭中间,望着河面又陷入了沉思,叶茜则依偎在她的身边,看着那张久违的面庞渐渐地出了神。

    七十三

    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春风夹杂着花草的芳香袭入鼻孔,我走在上班的路上,感受着大自然给我们的滴滴恩赐。只可惜我根本没有心思去细细品味。焚尸案已经快要进入死胡同了,今天一天明哥已经安排了案发现场复勘方案,与美好的景色相比,我不得不接受案件破不掉别想休息的残酷现实。

    “阳光下的泡沫是彩色的……”还没走到办公室门口,便听见一首《泡沫》从房间里传来,这首歌也是叶茜的最爱,她的手机铃声、短信提示音全是它。

    吱呀!我推开木门,她正拿着抹布打扫桌面的卫生。

    “案件有头绪了?”我看她满脸堆笑,赶忙问道。

    “没有,还是老样子!”叶茜连摇头都挂着笑脸。

    “我晕,你是哪根筋搭错了?案件没破你干吗那么开心!”我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因为……”

    “因为什么?”我好奇地问道。

    “因为我开心,你管得着?”叶茜很潇洒地把抹布扔进红色的塑料水盆中,转身朝卫生间走去。

    “嘁,你管得着。”我学着她说话的强调,对着她的背影做了一个鬼脸。

    刚换好制服,明哥就把我们一行人喊在一起,开始了最为残酷的复勘现场工作,这次复勘现场的主要任务就是块状勘验。何为块状勘验?它其实是明哥自己发明的一个词,就是把整个案发现场分割成一块一块的区域,每一块区域都要全力攻破,确保无任何疏漏。

    一个几十平米的焚尸现场,我们几人一共勘查了整整十个小时,这次复勘只证明了一个地方,嫌疑人使用的助燃物汽油并非自身携带,极有可能是从那辆失窃的摩托车中抽取而来,因为在案发现场的周围,我们发现了大量滴落状汽油成分。可除此之外一无所获。

    “唉!看来这个耿天仇不简单啊!”我拖着疲惫的身躯,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叹气道。

    “就是,勘查得这么仔细,竟然一点发现都没有!”叶茜也喘着大气回答道,这一天高强度的勘查让她的体力有些吃不消。

    “都快八点了,回家又没饭吃了!”我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说道。

    “走,我请客!”一提到吃饭,叶茜瞬间“满血满魔”地原地复活。

    “你想干什么?有什么阴谋?”因为在我的印象中,她从来没有这么主动过。

    “阴谋个屁,你到底去不去啊?”叶茜说着一把将我从椅子上拉起来。

    “我去,力气够大的!”

    “去就行。”

    “我去,我说去了吗?”

    “我去,你到底去不去?”

    “我去,我去与不去有的选吗?”

    “没的选!”

    “我去!”

    “青木餐厅,接着!”说着,叶茜把头盔扔在了我的怀中。

    她嘴巴里的餐厅,在我们这里相当有名,它主要以环境优雅、食材新鲜、价格实惠著称,是很多青年人聚餐的最佳选择。

    “哎,餐厅在那边,你往超市去干吗?”我冲着叶茜的背影喊道。

    “饭店里饮料卖得贵,我去超市买点,你在楼下等着我就成!”叶茜潇洒地转身对我喊道。

    因为叶茜的长相也算是女神级别,她这一喊,很快引起了周围行人的注意,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从一些“外貌协会资深会员”的唇语中可以翻译出以下几句话:“好白菜都让猪拱了!”“鲜花插在牛粪上!”“这小子走的什么狗屎运!”

    “真是的,还能不能快乐地在一起吃个饭了!”我看着她那有些没心没肺的背影,小声嘀咕了一句。

    青木餐厅所在的位置正好位于闹市区,它的旁边是一家全国连锁的大型超市,也就是叶茜钻进去的这一家。超市占地规模相当大,在一楼大厅里还设有专门的休息等候区。

    经常去大型超市买东西的人都知道,拿东西很快,排队结账时简直要人亲命。

    我抬手看了看表,估计叶茜没个半小时出不来,所以我干脆坐在休息区等候。

    所谓的休息区,也就是几套组合桌椅,说白了就是把快餐店的桌椅挪了一个地方。休息区不乏走走停停的人,本身就不大的桌面上堆满了垃圾。

    “唉,现在有些国人的素质堪忧啊!”看到这个场面,我长叹一口气。

    “反正闲着也没事,我就帮清洁阿姨减轻一点负担吧!”拿定主意的我起身开始收拾桌面,坐在我对面的大姐,可能是被我的举动所感染,笑呵呵地对我说:“小伙子,好样的,我来帮你!”

    听了她的话,我忽然心头一暖,其实给人方便,也可以那么快乐。

    “嗯!”我冲她笑了笑。

    “这是……”刚才还喜笑颜开的我,突然表情变得僵硬了起来。

    “小伙子,你怎么了?”

    “这个是……”我从桌子上捡起一张白色的纸条,紧紧地抓在手中。

    “这是超市柜子的条码纸啊,怎么了?”大姐看了一眼我手中印着字母和数字的纸条解释道。

    “没事,谢谢你,大姐。”我欣喜若狂。

    “小龙!”此时叶茜也从休息区旁边的铝带电梯上下来,冲我卖力地挥手。

    “叶茜,快下来,我有重大发现。”

    “什么?重大发现?”叶茜听我这么说,在电梯上一路狂奔,因为脚下打滑,正好跟我撞个满怀。

    “我晕,你也慢点!”我揉了揉被她撞得生疼的额头。

    “给你来瓶奶补补!”叶茜从购物袋中掏出一瓶娃哈哈递给我,抱歉地说道。

    我摆摆手:“晚饭不要吃了,咱们抓紧时间回去,我有重要线索要查。”

    “什么线索要查?”

    “你看这个是什么?”我把刚才从桌面上捡到的条码纸在叶茜眼前晃了晃。

    “晕死,你要这个干吗?超市柜子那儿多的是。”

    “就是因为太常见,我才没有留意,你看这上面写的什么?”

    叶茜听言,眯起眼睛低头看了一眼,接着她读出声来:“YH035,不就是‘永辉超市35号柜子’的意思吗?”

    “我在耿天仇家的门上也发现了一串类似的数字‘YH026’。”

    叶茜恍然大悟地说道:“你是说耿天仇把东西藏在了超市的货柜中?”

    “对!”

    “时隔那么多天,东西还会在吗?”叶茜眉头紧锁。

    “肯定不在!因为超市每天关门之后,都会清理柜子。”

    “啊?那还到哪里找?”

    “到超市去找!我以前陪我妈去超市购物时就发生过这种事情,我妈当时把包落在了超市的柜子中,第二天我们去取时,超市还向我们索要了两元钱的保管费,就因为这个,我专门上网查了一下关于这方面的规定,后来证实这属于乱收费的现象。”

    “你是说,我们死也找不到的金条就有可能在这家超市里?”

    “对。按照超市的相关规定,一般柜子里的遗忘物,除过期或者不易保存的物品以外,其他的东西超市方面都会帮助客人保存半年,对于贵重物品会保存一年以上。一年以后无人领取,则会交给相关的部门去处理。有的超市保管物品是免费的,有的超市则会收取相应的费用。耿天仇经常在超市收购废纸盒,他很有可能知道这种情况,把东西藏在这里,就算是我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

    “他也太狡猾了!”

    “我去领过东西我知道,超市方面会核对储物柜的号码、储物日期以及物品数量和特征,当这些全部都核对无误后,领取人再提供自己的身份证原件和复印件就可以领回。嫌疑人为了防止我们追查到赃物,肯定是杀人之后就把东西藏了起来,对于嫌疑人来说,杀人的日期肯定是刻骨铭心,自己拿了哪些赃物他也不会忘记,那最容易忘记的一点就是这些赃物被他放在了哪个柜子里,所以耿天仇才把‘YH026’刻在了自己的门上,为的就是防止哪一天自己会遗忘。”

    “这只老狐狸,终于露出尾巴了!”叶茜双手捏得嘎巴响,牙关紧咬地说道。

    这条线索在第一时间传到了明哥和徐大队那里,果真跟我想的一样,我们在超市五楼找到了我们日盼夜盼的那包金条和首饰。超市的管理人员也发现了这包东西的贵重性,他还特意备份了当天的监控视频。

    从视频上我们可以清晰地分辨,这个物品的存放人就是耿天仇。除此之外,我还在金条上找到了耿天仇清晰的指纹信息,所有的这些,就像是一条线,把全部的证据穿成一条锁链,将耿天仇牢牢地锁在其中。

    七十四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们竟然连这都能发现。”此时的耿天仇坐在老虎凳上摇了摇头说道。

    “咱也不卖关子了,你也是受过法律处理的人,说说吧!”明哥一脸轻松。

    “反正这辈子也到头了,我索性就来个痛快的,说完了,我今晚还能在看守所睡个好觉!”耿天仇满不在乎地说道。

    “嗯,回头我跟看守所的人说说,给你安排个人少的房间。”

    “谢谢警官!”

    “你可以开始说了!”

    耿天仇问我要了一支烟卷,咬在嘴里吸了一口,很爽快地说道:“我跟廖光永是在看守所认识的,我俩关一个号房,他比我要早进去几个月。那时候不管是谁,去看守所都要‘过号子’。”

    他嘴里的“过号子”是黑话,在这里解释一下。在我们这里,看守所的监室,也叫号房,过号子是以前号房里曾出现过的陋习。每个因为犯罪进入号房的嫌疑人,头天晚上就要让号子里的所有人挨个打一遍,你只有被打过之后,才有资格跟号房里的其他人和谐相处。

    那时候,凡是被抓住的嫌疑人都称自己是落难之人,他们自发地用这种方式来警醒自己,这在当时也是每个嫌疑人必须经历的过程。但这种陋习跟我们国家的法治观念完全背道而驰,所以现在的监区,不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

    耿天仇的供述声,让我回过神来。

    “我是因为伤害罪被送进去的,当时我自己的身上也有伤,如果当晚要过号子,我肯定扛不住,最后是廖光永帮我出的头,自从那次以后,我们两个就成了哥们。没过多久,我们两个的判决都下来了,他被判了八年,我被判了五年半,说来我俩还真有缘,不但被分在了一个监狱,还被分到了一个宿舍,因为有之前的那层关系在,这五年多,我们处得像亲兄弟似的。”

    问话进行到这里,在明哥的示意下,我又给他续了一支烟,他吸了几口之后,接着说道:“在一起处久了,难免会说一些掏心窝的话。他告诉我,他一辈子好吃懒做,一心只想过快活日子,从来没考虑过自己的家庭,感觉自己对不起老婆孩子。听他这么说,我也很伤感,因为我之前结过一次婚,也是因为自己的原因离了。”

    “一想到他跟我是同病相怜,我当时就多了句嘴。我对他说,等我出去了,我替他照看嫂子,还有小孩。廖光永听了这话,对我是感恩戴德,自打那以后,我有什么事,他都是第一个出头。”

    “这男子汉大丈夫,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一出狱就按照他给的地址,找到了他老婆苗小兰的住处,可她是个实诚人,很怕人家的闲言碎语,不肯接受我的帮助。但我也不能坐视不管,毕竟我已经答应了廖光永,看在他这些年对我不错的分上,我在心里打定主意要帮他老婆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廖光永的孩子常年在外打工,苗小兰就靠去山里砍点柴火卖钱糊口,这日子过得真的很辛苦。我当过兵,要说别的不行,这出苦力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为了不让她村里人说闲话,从那以后,我每天晚上都会上山帮她砍柴火堆进柴房里,这日子一久,苗小兰也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就时不时地在晚上给我做点面条稀饭啥的。”

    “说说你和苗小兰之间的事情。”明哥说道。

    耿天仇长叹了一口气,头微微地抬起,回忆起来:

    “我记得是前年的一个晚上,刚下完雨,我去山上砍柴,一不小心把裤裆给扯开了,当我把柴火挑到柴房准备回自己家的时候,苗小兰发现裤子破了一个大洞,她执意要给我补上,我也不好拒绝。当天,她给我炒了两个菜,白天还特意给我买了瓶白酒,可能是因为喝了两盅,头脑有些昏昏沉沉。”

    “我在外屋吃饭,她在里屋给我缝衣服,我真觉得我俩是在过日子,也许是常年没有碰过女人的原因,我借着酒劲就把苗小兰按在了床上,令我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没怎么反抗,就这样,我们两个当天晚上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

    “自打那以后,白天我去收我的破烂,晚上我们就在一起过起了小日子,和她在一起的这几年,我真的感觉很满足。苗小兰虽然长得不是很漂亮,但是绝对属于那种很贴心的女人,方方面面都想得很周全。”

    “可廖光永将要出狱,这是我们不得不面对的残酷事实,也就是在年前,苗小兰找到我,说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要跟我断了。我也能体会她的心情,在认识我之前,她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村妇女,你让她去背着她丈夫跟我偷情,估计要不了两天就得穿帮。”

    “常言也说,朋友妻不可欺,廖光永在监狱里对我不薄,我既然已经做错了事,就不应该再错下去,所以苗小兰提出要分开,我也就答应了。”耿天仇仿佛在回忆自己初恋一样,脸上露出了些许的悲伤。

    “接着又发生了什么?”明哥看耿天仇有些停顿,张口问道。

    耿天仇抬头看了一眼远处,长出了一口气:“廖光永出狱后给我打过好几个电话,让我去他家吃饭,他老婆都被我睡了,我哪里还有脸去见他,所以就一直借口有事不敢去见他。我以为这件事就会这样过去,可没想到后来苗小兰给我打电话,说她说漏了嘴,把我们在一起的事情告诉了廖光永。我一听,脑子都炸开了锅,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但既然事情已经出了,那肯定是要解决的,以廖光永的脾气,他还指不定怎么折磨苗小兰呢。再怎么说苗小兰也跟了我几年,说不心疼是假。”

    “这男人就要敢作敢当,后来我主动联系廖光永,想约他出来谈谈,是赔钱还是赔礼道歉,咱要把这事情给解决了。当时廖光永说他不要我的臭钱,他自己有手有脚能弄,他要我给他一个交代。我告诉他说,行,既然你要一个交代,我就给你一个交代,后来我们两个就约在晚上在他们家的柴房把事情讲清楚。”

    “为什么要约在柴房,不约在其他的地方?”明哥对作案地点这一细节做了单独的提问。

    “我也不想在那里。我主动跟廖光永说,村里都是人,如果在村里闹开,他拍拍屁股走人了,苗小兰在村子里还怎么做人?但不管我怎么劝说,他就是不愿意,他要我当着他,还有苗小兰的面给个交代,那时候我哪里有脸再去见苗小兰,后来在我的恳求下,他才答应约在他们家的那间柴房。”

    “你接着说!”

    “在电话里听廖光永说话的口气就知道,我晚上去肯定免不了要挨一顿,虽然我是做好挨打的准备去的,但是我怕廖光永下狠手,于是从家里拿了一把匕首藏在身上防身。”

    “我刚到柴房没多久,廖光永就骑着一辆摩托车赶过来,他见到我二话没说就给了我一拳头。我看他还要打,就很自然地闪到了一边,我以前当过兵,要是论打架,他根本不是我的对手。没想到廖光永红了眼,他明知道打不过我,还要跟我干。”

    “情急之下,我从口袋中掏出了匕首,想威胁他停手,为的就是能心平气和地把这件事情给解决了,可廖光永就是不听,说今天晚上不是他死,就是我亡。这话说得一点旧情也不念。我一听他这是要下死手,要是再不还手,吃亏的肯定是我。如果论真格的,打他根本不需要用刀,于是我把拿刀的手收了回来。”

    “当我刚想把匕首收进口袋准备好好跟他打一架时,廖光永冲过来想偷袭我,也不知怎的,他竟然被脚底下的一根圆木绊了一下,一个趔趄扑在了我的怀里。这时我感觉到一股很热的液体从我的右手不停地往下流,当我准备把他推开时,我发现自己手里的匕首正好刺到了他心口的位置。前后没有一分钟,他的身子就凉了。”

    “我用力把匕首从他的胸口抽出,尸体也瘫倒在地上,杀了人的我,心里有种说不好的感觉,有些害怕,又有些激动。我觉得这是老天在帮我,这都是天意,要不然哪里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发生?”

    “捋清楚这一切,我慌忙跑到苗小兰那里,把这件事告诉了她。我跟她说,我会把尸体处理掉,以后我们可以堂堂正正地在一起。我本幻想着苗小兰会满口答应,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竟然说我是杀人犯,要去报案。”

    “听她这么说,我整个心都寒透了。这几年,我是天天给她出苦力,哪怕身上只有一毛钱都花在她身上,我本以为我们两个之间的感情很深,可跟廖光永比起来,连个屁都不算。”

    “俗话说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我那时也看明白了。既然苗小兰已经知道了我杀人的事情,那肯定不能留活口。我先是用匕首把她给敲晕,然后把她扛进了柴房,想一把火把他们两个给烧掉。”

    “你为什么会选择焚尸?”

    “如果我在他们家里把苗小兰杀掉,那她儿子回来肯定要报案,我把他们弄进柴房烧成灰再把门从里面反锁上,你们警察或许还会认为这是一起意外。”耿天仇说出自己的如意算盘。

    “你接着说吧。”明哥用手敲了敲桌面。

    “我把苗小兰扛进柴房以后,本想一刀把她给杀掉,然后再点火,可我怎么也下不去这个手,想来想去,还是直接烧死算了。为了防止火烧到一半她从柴房里跑出来,我把她的鞋带解掉,捆住了她的手脚。”

    “做好这一切以后,我从摩托车里放了点汽油泼在廖光永的身上,点燃火后,我又用刀片从门外把里面的插销给插上,我觉得这样你们公安局的人就不会认为这是一起命案。”

    “杀人之后你又做了哪些事?”

    “既然人已经杀了,我自己也过得紧巴巴的,我就打起了苗小兰家里的钱的主意。我曾经偷偷地在门外看过苗小兰藏钱,知道她家衣柜抽屉底下有个暗格,我便回头拐回苗小兰的家里,把她藏在暗格里的首饰,还有金条什么的全部拿走了。”

    “我听牢里的人说过,案发之后,会有人来勘查现场,为了防止留下指纹,我把他们家里所有的家具全部擦了一遍,后来我把他们家的房门一锁,骑着廖光永的摩托车便离开了。”

    “离开之后呢?”因为整个案件的证据链条要全部能印证上才可以,所以明哥继续问道。

    “我当晚没敢把摩托车骑回家,因为摩托车不好藏,万一你们警察通过摩托车找到我,那我肯定完蛋,所以我把摩托车停在了一个停车场里。我本来想就直接停在那里算了,但后来又想了想,还是不行,时间长了也不是个事,只有卖掉最稳妥。因为廖光永的原因,我对回收摩托车这个行业很了解,一般二手摩托车,只要一转手,肯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被转卖到外地或者给拆掉,所以把摩托车卖掉最保险。”

    “打听好地点以后,我便把车骑了过去。车子卖掉了,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就落了地,唯一剩下的就是苗小兰家里的首饰和几根金条,‘中国银行’,我要是卖到当铺肯定就露馅了。我想过去把金子熔掉,可手工费有点高,我觉得不划算,但这东西放在家里就是一个烫手山芋。”

    “我苦思冥想,忽然想到藏在超市的储物柜里最保险。我常年去永辉超市收纸箱,知道那里面的规矩,东西放在那里一年之内去拿都可以,而且我跟他们超市的人也熟悉,我说是我的东西,他们绝对不会说不给。”

    “第二天一早,我就把金条,还有金项链都存进了超市的货柜中,条码纸我不敢带在身上,就给撕碎了扔进了垃圾桶。但我又害怕时间一长,记不住在哪个柜子里,于是我就在自家的门上用刀刻上了储物柜的号码。接着没过多久,就被你们全部发现了。”

    随着耿天仇的最后一声叹息,这起焚尸案终于真相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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