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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笔下文学 www.xxbxwx.net,八荒龙蛇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怪响声震耳,斧下盾裂,盾后的手应斧而折,双层皮革加铁叶的皮盾,几乎裂成两半。

    “啊”蒙人狂叫着丢刀逃命,左手齐小臂而断。

    “不怕死的快上!”中年人扬斧用蒙语大喝,声如乍雷。

    特穆渐带着勇士向这儿赶,人群大乱。

    附近的蒙古包有妇孺,被两位中年人的神勇吓得四面奔窜。

    蒙人的勇士愈来愈多,却不敢再行冲上。

    二小姐的四位手下在帐前一字排开,四般重兵刃精光闪亮,有若天神下降,目无余子,昂然无惧。

    柴哲已乘乱奔到,向二小姐行礼焦急地叫:“裴姑娘,不是说给他们三天时辰么?

    今天”

    裴云笙嫣然一笑,说:“柴壮士别来无恙,伤势怎样了?妾身是前来传信,兵马虽发,并不打算即时进攻,三日之约本山必定遵守,但蒙人如果想胡来,那又当别论。”

    在三百余蒙人男女的重重包围下,她似乎毫不介意,神色泰然,将这些骁勇剽悍的蒙人,视若无物。

    特穆津到了,哈布尔姑娘首先大叫:“柴哲,你说乌蓝芒奈山限我们三天退出梭宗地境,但他们却食言领人马杀来了,是何道理?”

    “你们是什么人?”特穆津怒吼。裴云笙莲步轻移,独自上前,用流利的蒙语威风凛凛地说:“我,乌蓝芒条山的使者。

    你,大概就是火里刺特穆津了。”

    “你是使者?谁请你来的?”

    “没有人请我来,特地前来向你讨回信。”

    “什么回信?”

    “柴壮士已将本山的话交待四个人质转达,你难道没有收到口信么?”

    “本王爷不和你们打交道。”

    “那么,你是不要和而要战了?好,还给你的战旗。”裴云笙八面威风地叫,举手一挥。

    毓碧闪入帐内,片刻取出昨晚从旗杆上摘下的战旗,一声娇叱,挥臂掷出。飞越人丛“唰”一声插入五丈外另一座蒙古包的包项,穿透皮幕,留半截在外。

    战旗并未卷在四尺长的小旗杆上,掷出时旗迎风招展,阻力甚大,她居然能掷出五丈外,贵人坚韧的皮帐,臂力委实惊人。

    裴云笙冷哼一声,接着说:“你们蒙人不讲信义,反复无常,阴狠狡诈,凶暴残忍,西番地境决不许你们在此横行。柴壮士抱有悲天悯人情怀,致力于本地区的和平,送还人质,独自前来以诚意相劝,你竟敢向他动手相迫,无信无义,可杀!本姑娘奉敞山寨主金谕,前来传信,为了遵守对柴壮士的语言,三天的限期不加更改,后日午正,你们如果仍未退出梭宗地境,休怪本山的英雄,将你们赶尽杀绝。你们既然要战争,我们决不会让你失望的。信已传到,本姑娘走了。如果你们胆敢动手阻拦,休怪乌蓝芒奈山的英雄违约,兵马立即进攻,鸵城决禁不住三十二座冲车的冲击,你们将提前死亡,无一生还。让路!柴壮士,我们走。”

    四位中年人立即移动。棍和斧领先行,托天叉与霸王鞭断后,裴云笙、毓碧、柴哲在中,大踏步向蒙人丛中间去,如人无人之境。

    特穆津怒火焚心,激动得顿忘利害,拔刀怒吼道:“本王爷肝脑涂地,也要砍下你们的头”

    “你敢?”裴云笙娇叱。

    声落,人如飞燕展翅掠出,剑虹如匹练,眨眼间便飞越三丈距离,超越先头的人,再次纵起,落向特穆津所立处。

    八名蓝鹃勇士同声大喝,截出相阻,八柄钢刀指出,峻然如林。

    裴云笙人如怒鹰,霜华剑恍若大鹏张翼,千百道逸电一拂之下,光华倏止,人影重现,八勇士纷纷辟易,向后涌退,人人变色。

    在叮当响声震鸣中,八勇士的八把刀,有六把断了尺余刀身,霜华剑以摧枯拉朽的声势,震慑了所有的蒙人。

    裴云签用剑指向退在远处的特穆津厉色说:“你如果再狂,下次我必定杀你。”

    美丽的女孩子使小性儿,发发小姐脾气,固然别有情趣,但真要发起成来,确也够瞧的,虽不到山动地摇风云变色的程度,但也足以令男人心中发毛,加上她手中有利器,发起雌威来,凶悍如虎贪残如狼的特穆渐,竟也心中骇然,脸色大变。

    他心中虽惊,却又忍不下这口恶气,一声怪叫,徐徐拔刀。

    一般说来,蒙人虽对所佩的刀珍逾性命,但刀的质料并不佳,一天不磨锋刃就不利,一天不上油就会生锈。因大漠不产铁,钢铁皆来自中原。

    蒙人入关劫掠,第一是抢刀剑,其次是抢女人,第三方是金银器物。本朝严禁铁器出境资敌,蒙人抢铁器如蝇见血,连饭锅也带出境外。

    蒙人时叛时服,势穷便派人求和进贡请封,通市要求铁器。大明皇朝别事好商量,要铁器,不行。曾经有几次,蒙人改弦易辙,不要求铁器,要求大锅,锅是民生必需品,朝廷总不能不给。

    可是,大明皇朝也有一套,运给他们粗劣的生锅,俗称洛锅。以往给广锅,广锅十斤可炼铁五斤,洛锅仅可炼三斤。因此,蒙人的兵器大都不登大雅之堂。

    近来,他们侵入西番,发觉番刀比他们的刀好得多,便向番人劫掠,改用番刀取代他们传统的蒙刀了。

    特穆津这把刀来自中原,刀出鞘光华闪闪,明亮如一起秋水,好一把价值连城的宝刀。

    他拔刀出鞘,喝退左右的蓝鹃勇士;向裴云座吼道:“你凭剑利,本王爷也有宝刀,看看谁本领高强。”

    柴哲知道裴云笙的底细,特穆津怎接得住姑娘的可怕剑术?杀了一个蒙人的王爷不要紧,眼前便会血流成河,数百名家人的生命,到底不是好玩的。他心中大急,上前亮声叫:

    “特穆津,你不为全族的老少着想么?难道说,为了逞匹夫之勇,你竟忍心令全族老少血溅冰雪荒原?未免太愚蠢了,你不配做全族之主。”

    这些话如在旁人听来,不啻火上加油。但特穆津总算是一族之主,这些话便等于是当头棒喝,神智一清,激动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反而进退维谷。

    柴哲抓住机会,接着说:“我们无意逼你走绝路,只怪你自己不知自量。梭宗家距乌蓝芒奈山不足四十里,距你蓝鹃旗的牧地已在八十里以上,乌蓝芒奈山不驱逐梭宗家,你们却想要梭宗家的人做奴才,情理上是否有亏?如果你仍然执迷不悟,必将自食其果。贵族的人以剽悍自傲,以骁勇自豪。阁下如能平心静气,在不伤和气之下,与裴姑娘较量,睹一次公平的东道。你胜了,乌蓝芒奈山不再管梭宗家的事。你输了,收兵北返。事实上,以今天的情势看来,这次东道对你已是天大的便宜事,你意下如何?”

    特穆津意动,立即召集族中首脑商议。

    裴云笙向柴哲集然一笑,用汉语说:“柴壮士。你以为我能必胜么?”

    “当然。”柴哲肯定地微笑答。

    “如果不胜,你”“千幻剑裴大侠的女公子,剑道通玄,连黄山三魔也说过讨不了好去,何况区区一个莽蒙目?”

    裴云笙脸色一变,不友好地问:“你知道家父的事?万里迢迢远至西番,是冲家父而来的?说!”

    柴哲心中一紧,但从容地说:“姑娘请别误会,在下只是在黄山三魔的口中,猜出令尊的底细而已。至于在下西番之行,与今尊风牛马不相及,姑娘幸勿多心。”

    “你知道家父多少事?”

    “除了听说过今尊的师父满天飞瑞老前辈之外,此外便是有关令尊盛年归隐的事,其他一无所知。”

    “我不喜欢说谎的人。”姑娘沉声说。

    “在下如有一字虚言,神明不”

    “不许发誓。”姑娘含笑低喝,脸上乌云散尽,雨过天晴。

    柴哲长吁一口气,苦笑道:“不瞒姑娘说,在下对令尊确是一无所知。在下年仅十六岁,从未在江湖行走,在遇见三魔之前,压根就没有听人说起令尊的名号!”

    “我相信你的话。”

    “谢谢,只是姑娘不是有点太过轻信人言了么?”

    “你眸正神清,脸呈忠厚,而且宅心仁慈,我只觉得你的话可信,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我也十六岁,相信你比我小。”

    “我的生日是五月端阳。”

    “糟!我比你小,生日在重阳。”她不胜惋惜地笑着叫。

    柴哲笑道:“不论男女,年轻时皆希望快长快大,说小了不胜遗憾。等到上了年纪,却又怕人说老啦!比我小你就叫糟,可知你仍然稚气未褪,叫糟也没有用,你小定了。如果不嫌在下高攀,叫你一声小妹妹,如何?”

    不等姑娘有所表示,特穆津已在杨刀大叫道:“裴寨主,本王爷答应了柴哲的条件,你敢不敢和我一比一全力一搏?”

    裴云笙轻拂着霜华剑,向前走。

    柴哲低声道:“老蒙目动了杀机,请小心在意,据我所知,他的女儿哈布尔武艺不弱,他自然也不含糊。”

    “你是不是关心那位蒙女?”她含笑问。

    “我关心此地的和平,不希望流血。”他不假思索地答。

    “你会如愿以偿的,你知道么?火里刺一族人的生命,是你一念之慈救下的。如果你不来西番,昨天,这冰雪荒原上,火里刺特穆律全族,将没有一人生还。三十二部冲车,百骑勇将八方齐进,人畜无了遗。你是他们的福星,他们不该敬菩萨而该敬你。”裴云笙沉静地说完,向特穆津走去。

    哈布尔突然抢出,在裴云笙身前拜倒,用汉语说:“你们的话我听到了,你的话确是实情,昨晚你带人潜入驼城,占据一座帐幕,直至午刻家父仍未能发现,可知你们取家父的性命易如反掌。”

    “你有何用意?”裴云笙间。

    “特请姐姐手下留情,放过家父。”

    “我答应了柴兄,自然也答应你。”

    “谢谢姐姐金言。”哈布尔说,喜悦地退去。

    裴云笙在特穆津身前止步,用蒙语说:“接得下我十招,我让你全族平安离开。

    接不下十招,把你的女儿留下和我做伴,你上吧!”

    特穆津一声暴叱,急步欺上拦腰就是一刀,刀风厉啸,奇快无比。

    裴云笙斜退一步,刀光间不容发地掠过她的胸下,看去奇险无比。她并未回手,淡淡一笑。

    特穆津一刀落空,跟上乘势反挥,变招极为迅速,刀法也十分凶猛而精纯,令对方无法近身反击。

    刀尖掠过裴云笙胸前的刹那间,她的剑一振“叮”一声脆响,龙吟起处,剑虹震得掠过的宝刀掠得更快,她已从刀后切入,剑虹一闪一人影突然分开。

    特穆津疾退三步,倒抽一口凉气。刚才他看到剑芒刺目,鼻尖前幻出数颗耀目的星星,冷风令他的脸部肌肉发麻,他不得不本能地急退,宝刀上拂护身。

    裴云笙站在原地,淡淡的微笑,挂在她那美好的樱口上,神定气闲,点尘不惊。

    特穆津并不糊涂,他知道,刚才他的一条腿已踏入了鬼门关,差点儿就回不来了。

    但他不甘心,不明不白地被逼退,连对方如何出剑也没看清,怎能甘心?一声虎吼,他咬牙切齿疯狂前冲,连攻三刀,要拼老命了。

    裴云笙卓立原地,左封右架,从容化解攻来的三刀,兵刃接触龙吟震耳。特穆津自诩有万斤神力,可是裴云笙完全用的是柔劲,将他的力引开,因此,每接一刀,他便得顺引出的刀势向侧移动,马步虚浮,所以攻势虽猛,却不能连续出招。”

    裴云笙只攻了一招,手下留情未下毒手,希望对方知难而退,免得脸上难看。见对方不领情,居然变本加厉用上了拼老命的打法,接了三刀,便有点按捺不住,引开了第三刀,娇叱道:“接我两招,着!”

    剑动光华耀目,幻出朵朵剑花,排开刀影,排山倒海似的向对方罩去,身形疾进。

    特穆津侧跳八尺,避开一招,一声怒吼,势如疯虎疾冲而上,刀出“八方风雨”奋勇挺进。

    裴云笙突然挫腰身形下沉,矮不过三尺,竟然从刀光下切入,剑已吐出,一道虹影射向特穆津的下盘。

    特穆律知道厉害,刀向下沉,急跃而退。他以为姑娘不敢和他比力,只是斗小巧功夫而已。对方虽攻得奇,但他相信自己留了神,必可守得密,料亦无妨。

    岂知姑娘剑向上崩“铮”一声暴响,宝刀突然上扬,空门大开,剑影如浪潮般涌到。

    啸风之声划过顶门,他感到头顶一凉,皮帽被剑穿透,奇寒彻骨。

    他心胆俱裂,身躯跃退丈余,眼前的人影仍然不变,剑虹依然在目。

    他身形刚定,倒抽一口凉气,扬起的刀似已无法移动,僵在当地。

    裴云笙仍保持相距五尺的距离,剑尖点在他的胸正中,脸色冷然,一字一吐地说:“要杀你易如反掌,要取你的脑袋有如探囊取物。在马上冲锋陷阵,你或可称雄一时,但在乌蓝芒奈山的英雄们眼中,你只是个匹夫而已。如果你想多活几年,最好领着你的族人远离梭宗地境,愈远愈好,愈往北走愈安全,不然总有一夭,你会死在本山的英雄们手中。”

    说完,收剑退后两步,向哈布尔笑问:“火里刺公主。要不要跟我走?”

    “我我不知道你的用意。”哈布尔姑娘惑然地说。

    “用意极为显明,我要你看着乌蓝芒奈山的实力。贵族的人虽不再南下,但其他从库库搭尔逐水草而来的蒙人,极可能不知死活冒险而来,你可以警告他们,以免枉送性命。告诉你,以梭宗地境北面为界,不许有蒙人的足迹,你必须将这些话传出。”

    柴哲赶忙上前用汉语说:“裴姑娘,特穆律不是个冷静而明辨利害的人,留下哈布尔姑娘,可能会激他挺而走险,不顾一切以死相拼,岂不多事?尚请”

    “好,依你,我不留她。”裴云笙微笑着抢着接口。

    “谢谢姑娘。”柴哲恳切地说,又加上一句:“在下深感盛情。”

    “我们走!”裴云笙下令。

    蒙人们让开去路,呆呆地目送他们一行七人离开。

    出了驼城门,远远地,神驹一笏墨率领着六匹坐骑,踏雪急驰而来,驾铃声清越悦耳。

    倒挟着托天叉的大汉,走近柴哲身侧,低声笑道:“我们的二小姐什么都好,只是到底年轻,有点任性,很少接纳别人的意见,连大寨主对她也感到头痛。今天她居然对你言听计从,异数哩!”

    “裴姑娘不像是个固执任性的人嘛。”柴哲也低声说。

    “处久了,你便知道啦。”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她”

    “老弟,我并没说他有什么过错”

    “在下也不想听,老兄贵姓?”

    “在下姓马,绰号叫打虎将,在江湖上,我打虎将冯寰不是无名小卒,在乌蓝芒奈山,在下是头领。”

    “头领?贵山的人真是是”

    “你以为咱们是占山为王的强盗?你错了,咱们男耕女织,放牧辟田,初落脚百废待举,谁还有心去打家劫合?”

    “但但你们有寨主,有头领”

    “在西番地境,汉人仍将中原的生活习惯带来了,那就是努力开辟田亩和建屋而居,安顿下来,便作生根落叶的长远打算。因此,凡是有汉人的地区,便有两种东西出现。”

    “哪两种东西?”

    “田地和村寨。”

    “番人也有田地”

    “不,他们只在山坡上随意撤下青梨稞,随其自生自灭,熟了便有收成,不熟只怪老天爷不保佑,仍然是刀耕火种的人,秋天烧掉草原,来年雪化,牧草便更为蓝盛,他们靠牲口过活,所以需要从中原获取茶叶,没有茶叶便活不下去。他们之所以怕蒙人,因为蒙人已控制了茶市。你只需看到有田地,便可找得到村寨,有村寨必定有汉人。我们的塞,不是山寨。沿用寨主的名称,只为了名实相符而已。所谓头领,也就是司事的人。在下司狩猎,所以也叫狩猎头领。”

    “哦!原来如此。”

    说说间,一笏墨到了。裴云笙将一匹马骓的缰绳送到柴哲手中,笑道:“到我们的营中走走,好不?”

    柴哲点点头,笑道:“在下正要谒见令尊,求之不得哩!”

    裴云笙一跃上马,说声“走”!七匹健马缓缓向前小驰。驼城的蒙人,一个个目定口呆,目送他们去远。

    谷口,梭宗达什看到柴哲已经乎安离开,放下了心,也带着人返回山谷。

    三十二部冲车围绕成阵,内面也建了十座黑羊皮大帐,只立了一根旗杆,悬升了两面大旗。上端一面绿底金字,绣的金字是:乌蓝山寨。下一面是黄底红字三角旗,红字只有一个:汉。

    百十名穿裘罩胸甲,擎斩马刀背弓箭的勇士,策马在营门前雁翅排开,整齐、肃静、从容,只有马儿的嗅鼻声。

    中间,三男五女和五匹神骏的乌骓,目迎接近的人。

    渐来渐近,裴云笙与柴哲并骑而进,她说。“中间佩剑支蛇矛的人是我爹,他是个顶了不起的人。”

    千幻剑年仅半百,但看脸容显得年轻,像是三十余岁的壮年人。蛋形脸,显得和蔼可亲,五官清秀,不像是练武的人,只是身材雄伟而已,难怪有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儿。

    他身旁的女骑士一是毓青,一是脸貌与裴云笙极为相像的姑娘,只是稚气已除,显得老成持重,一双充满智慧的大眼,似可看透对方的心胸,看来精明机警,不同凡俗。

    右首的两位骑士皆年约四十上下,一个佩剑,另一位佩厚背紫金刀,都长得身材魁梧,一表人才。

    来至切近,裴云笙跃下马背,喜悦地叫:“爹,女儿三招击败了特穆津,当然女儿曾经手下留情。你猜准来了?”

    柴哲扳鞍下马,抢着抱拳行礼道:“晚辈柴哲,特专诚前来拜谒裴前辈。”

    千幻剑与同伴扳鞍下马,将马战用的长兵刃交给身旁的骑士,抢上回礼笑道:“老弟台,裴某未能远迎,恕罪恕罪。在下裴岳阳。小女被三魔暗算,多蒙”

    “前辈提这件事,晚辈无地自容,如不是一个持箫的老人及时接手,晚辈已不在人世了,岂敢居功?久仰前辈大名。一代豪侠”

    “哈哈!老弟台别骂人了。咱们都别客套,来,我给你引见两位兄弟和小女。”

    佩剑的人是二寨主无情剑熊应龙。佩紫金刀的是负责巡哨的头领,金刀伏庞卫鹏。

    他的长女大寨主裴云琴,年已十九龄,小小年纪,竟然荣膺大寨主的重任。至于毓青毓碧两人,是两女的侍女,两位姑娘并不把两位侍女当奴仆看待,四女感情深厚,情同姐妹。

    引见毕,千幻剑挽了柴哲向里走,笑道:“三两百骑蒙人,不成气候,要不是笙丫头关心你的安危,我还不想劳师动众呢。走,到帐中小坐,我这儿带了些好酒和下酒菜,咱们好好喝两杯挡挡寒。”

    大寨主裴云琴向金刀伏魔笑道:“卫叔,请下令命兄弟们歇息,派出警哨便可,谅那些蒙人也不敢前来送死,乐得好好歇息,养精蓄锐,防备万一的挑衅。”

    “尊命,我这就吩咐下去。”金刀伏魔欠身恭谨地说。

    帐中没生火,但这些人并不怕冷。千幻剑所住的帐篷,足以容纳下三四十个人。

    几个壮年人在皮褥上摆了一方木板,摆上四个火炉,炭火熊熊,四只大型瓦罐中,煮着热腾腾香喷喷的肉类,不是羊肉,而是野牛、野兔、髦牛等等兽肉。这一带野牛甚多,大雪山一带还产野生的髦牛,髦牛也就是犁牛。

    久未尝到中原的烹调菜肴,闻到香味,已令人唾涎欲滴,柴哲感到精神一振,倦意全消。

    主客席地而坐,千幻剑是主人,两位姑娘在左首,右面是无情剑,金刀伏魔,打虎将,主客是柴哲,七个人围坐在四周。

    酒具杯碗是从中原带来的,在西番极为罕见。蒙人和番人随身带着自用的木碗,平时放在怀中,他们可不用这种易破的瓷制品。

    酒过三巡,客套一番,千幻剑少不了用话探索,笑问:“老弟台此次到达西番,西番冬春雨季,不宜旅游,入地生疏,冰天雪地,寸步难行,想必是有极为重要的大事,是么?”

    柴哲早料到对方必定有所疑惑,盘问自所难免,心中已打定主意,不愿对这位大名鼎鼎的武林豪侠隐瞒,当然也不敢隐瞒,乌蓝芒奈山数百条好汉,全是武林人物江湖豪客,来自中原为期甚暂,龙蛇混杂人才济济,其中自不乏通晓江湖事的老江湖,隐瞒反足以招疑。他淡淡一笑,泰然地问:“在未道出来意之前,晚辈斗胆,请教前辈对闻香教的看法如何?”

    “你是说白莲教?”大小姐云琴问。

    “是的。”

    “你认为如何?”千幻剑若无其事地反问。

    “晚辈不能说。”

    “那么,我告诉你,那是一些利欲熏心,不惜妖言惑众,野心勃勃,无所不为的浪人痞棍。”

    “前辈骂得好,难道他们一无是处?”

    “有,我不否认其中也藏有不少怀才不遇,与受官府逼迫的仁人志士。”

    “此话怎讲?”

    “他们代表了一些反抗当道的无力小民的心声,向朝廷作长期的反抗,给予无力小民精神上的鼓舞,让他们有祈求名利幸福的希望。他们认为士大夫都是不可靠的朝廷走狗奴才,因此宁可罗致亡命痞棍,不屑与士大夫往来,注定了失败的命运,也注定了邪魔外道的本质。”“晚辈对他们的认识,只限于传闻,不敢妄论是非。”

    “你不是白莲教友么?”

    “不。”

    “那你你为何要要投靠谢龙韬金宏达?”

    “前辈”

    “巴罕岭的好汉中,有咱们的眼线。”

    柴哲恍然,避重就轻地说:“晚辈要追取他们的性命,如此而已。”

    千幻剑呵呵笑说:“我料定你不会是白莲教匪。追杀他们两人,难道他们与你有深仇大恨么?”

    “他们与晚辈无仇无恨,而是因晚辈会蒙番语言,受朋友之托,帮助同来的五个人,领他们前来追捕而已。至于他们为何要追杀谢金两人,晚辈不知内情,即使知道也不能说。”

    千幻剑是江湖人,江湖禁忌甚多,盘根究底极为犯忌,只须知道来意,便不宜再问了。

    他略一沉吟,问道:“你可知他们确是到了西番?”

    “是的,他们是年初到的。”

    “他们的行踪”

    “目下尚无确实的线索。”

    “很难,你们不知道他走哪一条路,万里穷荒,等于是在大海捞针。两个人何处不可容身?你如果要查遍每一角落,大概得花上数年光阴;不可能的。”

    “并不难,汉人在西番很容易查出来的。”

    千幻剑呵呵笑说:“你以为蓝鹃旗里有八个汉人,只消一问便可问出底细么?不错,番人跟蒙人与汉人不同,很容易查出,但这只限于在国境附近,番人与汉人经常接触的地方,彼此因利害冲突,仇恨在所难免,因此。彼此皆以非我放类相视,容易查问,陌生人容身不得。但愈往西走。“情形又不同了。那儿的番人八辈子也没见过汉人,仇恨无法产生,彼此相貌相差无几,因此,即使不以同类相视,也会视同远方过路的旅客。假使谢金两人通晓番语,而又不打算侵占牧地劫掠牲口,那么,到何处安身,也没有人会多管闲事,你们如何去查?”

    “那”

    “我看,你们还是知难而退的好。”

    柴哲摇摇头说:“恐怕在一年半载之内,我们不能回去,既然来了,必须尽人事。

    再说,谢金两人另外还有四个同伴,他们决不不通晓番语。到西番必须谋生,他们不可能与番人毫无往来”

    “你是说,他们共有六个人?”二寨主无情剑插口问。

    “是的。共有六个。”柴哲答,将六人的相貌说了。

    无情剑转向千幻到道:“岳老,可记得在两月以前,经过咱们山寨,以二十两银子请购一匹坐骑的六个人么?”

    千幻剑沉吟着说:“我正在想这六个番装打扮的人,他们跌坏了一匹坐骑,购了马向西行,晤!有点像,可惜那时未能看清他们的真面目,只看到他们的一双眼睛。”

    “他们说过往何处去么?”柴哲急问。

    “隐起身份逃避的人,是不会说真话的。”

    无情剑接口道:“那位自称姓巴的人,说得一口好番语,说是要远走天竺礼佛。”

    “是他们了。”柴哲说。

    “怎见得?”

    “金宏达身材高瘦,有蒙人血统、蒙名叫巴颜鲁,番名叫和硕丹津,他的番语带有浓重的唐古特口音。到天竺是假,可能是投奔乌斯藏或朵一木。依八王苟全。”

    西藏,虽不是大明皇朝的政令到达地区,但仍是大明皇朝的属地。西藏分为前藏后藏,还是成化年间朝廷正式划分的。

    洪武六年,置乌斯藏(乌思藏),朵卡本两指挥司,还是宣慰司、招讨司、万户府千户所。封摄帝师哺加巴藏卜为炽盛佛宝国师,以元国公南哥思丹人亦监藏为总领。

    永乐年间,封八名喇嘛为大宝法王、大乘法王、大慈法王。阐教王、阐化王、辅教王、赞善王、护教王。喇嘛佛经常往来京师与西藏之间,行走的路线是经柴达木、西宁卫、入兰州至京师。直至成化以后,帝朝国力衰弱,朝廷的官兵方逐渐撤回国内。

    正德年间,宗喀巴改革喇嘛教,两位弟子一叫达赖,一叫班禅。目下已传至第二世,叫根敦嘉穆错,正与红教的八位法王们作生死斗,藏境大乱,正是藏身创业的好地方。八王曾派人招引蒙人和中原具有奇才异能之士前往相助,谢金两人前往应召极有可能。

    红教也实在不像话,无法与黄教抗衡,召来了蒙人,蒙人反而鸣鼓而攻。后来蒙人不但控制了西藏,更推出一位宗喀巴的第三位弟子,那就是有名的哲布尊丹巴。但哲布尊丹巴不住在西藏,而进入大漠传教。后来落脚在库伦。达赖在前藏,班禅在后藏,三人各有地盘。

    从中原前往应八王召请的的汉人太少,蒙人便得逞所欲了。

    柴哲对他自己的估计进行了分析说明。

    “咦!你对西番的情势十分了然呢?”千幻剑讶然说。

    “只知些少皮毛。谈不上了然。”柴哲谦虚地说。

    “你打算追?”

    “恐怕追不上了。”柴哲无叫奈何地说:“两个月,恐怕他们早已入藏啦!那儿我们不能去,太远了。”

    千幻剑不以为然,笑道:“如果他们要人藏,绝过不了星宿海,没有人能在冬天翻越那一带的冰天雪地。”

    柴哲一掌拍在膝上,笑道:“几乎上当,有眉目了。”

    “怎么了?”

    “他们如果要入藏,为何不从西宁到呼鲁罗鄂模?断没有舍近求远之理。显然,他们将西行不远。”

    “我派人助你追踪。”

    柴哲不敢作主,在未获得古灵或端木长风同意之前,他岂敢擅专?笑道:“谢谢前辈好意,天寒地冻,雪地冰天,晚辈的事,受苦受难没有话说,岂能带累贵寨的弟兄?晚辈只好心领了。”

    “你这人不够朋友。”无情剑笑道。

    “晚辈宁可受指责,也不愿领情。”

    千幻剑含笑打圆场说“应龙,不要责难地,他有他的困难。柴哥儿,我有些话不知该说不该说,该问不该问?”

    “前辈清指教。”

    “你不必叫我前辈,我已脱离了武林与江湖,称我一声大叔是矣!请问。你在中原是否犯了案?”

    “在茂州杀了官役,出境时与官兵纠缠不清。

    “那你还打算回中原?”

    “小可必须回去。”

    “你不怕官府缉查?”

    “世间该怕的事多着呢。”

    “你说过的,大丈夫应该立功异域、西番地境已非皇上,为何不在此振我大汉声威?中原江湖道乌烟瘴气,斤斤于名利、仇杀、混日子,招摇撞骗、胡作非为,每个人都想不劳而获,利欲熏心。无所不用其极。你,满脸正气,身怀奇才,似非该道中人,何不”

    “裴大叔,不是小可愚昧,只是小可身不由己。这”“为人立身行事处事,该有自己的主见,身不由己,那是托词。”

    “这”柴哲接不上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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